夜色昏暗,他高高瘦瘦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
苏起回过头,眼睛疼了,她今天甚至没敢有一次正眼打量过他,好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苏落的声音叫她回过神来:“姐姐,你在大学谈恋爱没?”
“没有。”苏起答完,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落道:“水哥问我啦。”
苏起一愣:“你怎么说?”
“我说可能是我不知道。”
苏起突然就想扑上去敲他脑壳,但她没有,她只是瑟缩在椅子上,打了个冷战。云西的冬天,太冷了。
……寒假过后,“一路风生水起”群没有曾经活跃了……梁水要高考;李枫然已经出名,得花更多时间提高手速,研究音色;林声既要谈恋爱又要学习还要画画挣钱;苏起和路子
灏的专业课集中在大二下学期和大三上学期,尤其苏起,几乎每天七节课,快喘不过气来。人倒不算累,就是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可即使这样,她也没辞去家教,甚至比以前更用心了,仿佛每节课都在给梁水上辅导似的。她每周整理出厚厚一摞易错题和经典
题寄给他。
大学生总爱开玩笑说再回高中,考不上大学了。但苏起觉得,再回高中,她只怕能考清华。
春去夏来,一晃六月初了。梁水高考前,苏起给他打电话,听出他并不太紧张,就放了心。高考后,苏起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正常,但没说分数。她便没问,反正迟早会知道。他这一年很努力,
一本估计能冲一冲。
梁水问:“你暑假回来吗?”
苏起说:“干嘛?”
梁水说:“要不要一起学车?”
苏起说:“看吧,如果回来就学。”
梁水道:“你不回来去哪儿?今年没奥运了。”
苏起说:“学校可能要求社会实践呢?”
快期末时,江哲问苏起暑假有没有什么计划。苏起说准备回云西学车。江哲说,他参加了北京的一个西部扶贫基金会,暑假去宁夏偏远山区支教,问她有没有兴趣。苏起当即就同意了。倒不是有多高尚多理想,而是在这个年纪,她什么都想去尝试去见识。再说,学校今年有社会实践要求,她原本打算回云西拿她爸的小破公司盖个章
糊弄过去,现在有了支教,正好。
她跟梁水说要去支教,不学车了,梁水回了个“哦”。七月初,放暑假了。苏起收拾好行李,跟基金会的一帮支教队友坐上了去银川的火车。大学生们围坐在小桌板旁打牌,苏起除了跟南江的小伙伴们玩之外,是不喜欢牌类
的,便坐在一旁听歌。
途中,突然接到路子灏的电话:
“卧槽苏七七,你绝对猜不到水砸上了哪个学校?”
苏起一瞬间紧张起来:“预录取结果出来了?”
“对啊!”路子灏叫,又激动又兴奋,跟中了五百万一样狂喜,“他去你们学校了!北航!”
苏起没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啊?他分数……”
“飞行学院。特招!”路子灏狂笑,“他考了你们学校的民航飞行员!”
苏起差点儿没从座位上蹦起来,竟发起了抖:“真的?”
“废话,还有假?你多久没上QQ了,他发群里了。”
“我这边信号不太好。”苏起激动得冲上走廊,往火车车厢连接处走,“不是,他的脚……”
“运动员不行,空军飞行员也不行,但民航可以通融。我妈说,他其他方面考核太优秀了,航空公司破格招了。哦,他脚伤也恢复好了。”
苏起一头往前冲,发现走过了,又折返回连接处。她又高兴又心酸,握着手机的手直发抖:“我的天,路造,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懂吗我……我之前好怕他会……”“我懂。七七,我现在都快哭了,”他大笑着,嗓音微哽,“我一直相信他真的,但我也一直不敢说,就怕他真的掉下去了。梁水就是梁水!还是爬起来了。卧槽,老子真是
……”他连飚了一连串脏话,情绪翻涌,“他这狗崽子!藏那么深,去年十一月飞行员考试就过了,居然不跟我们说,一个人闷了那么久。卧槽!老子服了他!”
“啊对了,他是怎么过政……”苏起见有旅客经过,吓得慌忙打住,等人走了,才跟做贼一样忐忑,“审的?提提阿姨不是……”
“他户口一直在他小姨家!”路子灏道。原来,当初的穷人区……北门街道南江巷一开始是私人违建,没有证。孩子们出生后办户口都落在爸妈单位集体户上。直到95年发产权证了才挪回家。林家民虽然是个体户
,但他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而梁水爸爸是无业游民,没单位,户口在乡下,康提不想给儿子弄农业户,就挂在嫁去省城的妹子家里了。
这种操作在当年很是盛行。毕竟,那个年代非农户多体面啊。
苏起听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梁霄当年的不成器,竟在多年后阴差阳错地帮了他儿子一把。
上天写下的命运,谁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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