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谋杀的解析 > 第285章 一千零一夜(1)

第285章 一千零一夜(1)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黑夜再一次降临。在黑暗的笼罩下,寒冷也越来越浓烈。

    年轻人抬头看看窗外,又看看躺在床上的谭晓敏,然后是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手机。自从她昏过去以后,那只手机响个不停,短短几个小时打过来几十遍的电话,发过来无数条的短信。实在有点儿吵。所以他就关掉了。

    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安静一些?

    年轻人再次看了看没有一点儿反应的女人,忽然看向守在床边的、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你说她怎么没醒?”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女孩也跟他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一丝的波动。她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据说至爱之人的呼唤,甚至可以让植物人醒过来。”

    女孩没有回应。

    年轻人自己走回床前坐下,拿起手机开机。几乎是刚打开,手机就响起来。叮叮咚咚的,好多条短信挤进来。短信还没响完,又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李天成。

    来得还真是时候。

    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按下免提。

    李天成惊讶的声音顿时传出来:“小敏!小敏!”他惊喜得不得了,“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没事吧!”

    谭晓敏似乎真听到了丈夫的声音,紧闭的眼睛颤了颤。

    “小敏,小敏……”李天成一直叫着她的名字,渐渐的,惊喜变成了焦急,“你怎么不说话?小敏?”

    谭晓敏的眼睫毛颤动得厉害起来,终于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年轻人又挂断了通话。谭晓敏后脑勺上还在一阵一阵地钝痛。头顶的小吊灯亮得那么璀璨,刺得她本能地想遮住眼睛。可是动了动手,竟然那么重,麻木得像打过杜冷丁。

    “你醒了。”

    熟悉的温柔嗓音,令她全身一顿。

    谭晓敏吃力地眨眨眼睛,将眼珠转向声音的来源。

    朋友——不对,那个年轻人正笑眼弯弯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交叠着修长双腿,一只手很随性地放在膝盖上,手里握着她的手机,只一只手很自然地垂放在椅子扶手上。在椅子的旁边,他的妹妹也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起俯视她。

    原来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亮得如同白昼,连那一对兄妹的脸也像修饰过度的雕塑,白得不像真人。

    谭晓敏记起来,这是年轻人家里的客房。她上次住过的。她还记起来,那时她刚要离开,脑后就是一下闷痛……是年轻人打昏了她。

    记忆开始回笼,身体还是冰凉的,但里面的心脏开始火热地跳动,跳得又快又重。

    她的手机忽然又响起来。

    年轻人低头看了一眼,便抬头对她道:“又是你丈夫打过来的。”

    谭晓敏的眼中顿时绽放着热切的光芒。

    年轻人:“想接吗?”

    谭晓敏定定地看着他。

    年轻人:“但是你不能出声。”

    谭晓敏看到年轻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慢慢地摸到了她的脖颈上。手机被打开了免提。

    李天成焦急而克制的声音再度传来:“小敏?你没事吧?”

    谭晓敏:“……”

    李天成的声音低了下去,变得更为克制:“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是的话,就敲一下,不是的话,就敲两下。”

    谭晓敏:“……”

    年轻人看着谭晓敏,拿着手机的大拇指,在手机上敲了一下。

    李天成:“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年轻人敲了一下。

    李天成静默了一会儿:“你还在海都吗?”

    年轻人又敲了一下。

    李天成:“让你遇到危险的,是不是熟人?”

    年轻人竟然又敲了一下。谭晓敏微微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但是这一次,不等李天成再出声,年轻人便一下子掐断了通话,缓慢而优雅地松开了谭晓敏的脖子。

    “你老公挺聪明的。”年轻人好像在称赞,“也很冷静。”

    谭晓敏:“你为什么要回答他的问题?”

    年轻人:“你居然想不到?”

    “……”谭晓敏心口有一点儿痛,“因为即便回答了这几个问题,他也还是找不到你。你想让他觉得我还活着。你不过是跟他玩玩。”

    年轻人:“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不然他会一直地打电话,多烦。”

    谭晓敏默默地抿了一下嘴唇。她的丈夫现在,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心如油煎……然而这不过是眼前这个人,一个无聊的游戏。

    “你老公还发了不少短信过来。还有你的公司也是。要看吗?”他问。

    谭晓敏再次尝试动一动手指,可还是没成功。

    年轻人:“没关系,我帮你。”他从第一条短信开始翻给她看。

    是不是还在忙?别忘了今天按时下班,我去接你。我们去看琪琪。

    别忘了吃饭。

    ……

    谭经理,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有份文件等着你签。

    谭经理,你是不是在忙?老总说那份文件可以明天再处理,你不用赶着回公司了。

    这里她的手机还回了一条:我有点儿事,今天不回公司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年轻人替她回的。

    紧接着又是李天成发来的消息:我事情还没做完,可能会去得晚一些。等我。

    ……

    小敏,你到哪里了?怎么不在公司?

    谭经理,你老公到公司来找你了。

    然后又是她的手机回的一条消息: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回家的。

    ……

    小敏,你在哪儿,赶紧和我联系!我很担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谭经理,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你老公来过好几遍了。我们都很着急。

    ……

    小敏,你在哪里!

    谭晓敏看着那些短信,又惊又痛。按照短信显示的时间,她已经昏迷了超过四十八小时。

    年轻人:“你老公和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你到我这里来了。”这一点,从短信的内容不难判断。

    谭晓敏的心中掠过后悔。她原本只打算看过就走,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后续。

    “你……”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能动了。”

    “我打在你后脑的那一下,应该是击中了延髓。”

    谭晓敏皱起眉头:“延髓?”

    “嗯。”他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起身,“又称延脑,就是连接小脑和脊髓的部分。我认识一个很会宰牛的人。他每次都是让人帮忙把牛捆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子,就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动手。所有留在房子外面的人,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声惨叫,甚至连一点点的挣扎都没有。更神奇的是,凡是他宰杀的牛,牛肉的口感都特别好。我曾经向他请教过,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棒?又快又安静。就算杀一只鸡,你也不可能指望它会乖乖地让你动手。”

    谭晓敏的眼匝肌一阵轻微地痉挛:“……”

    年轻人又发挥了他的“读心术”,笑眯眯地肯定了她一瞬间的灵感:“对了,奥妙就在延髓上。他宰牛并不是用刀,而是用冰锥。他可以很精准地插在牛的延髓上,一下子阻断它们的神经中枢。就算几百斤的牛,也会马上失去所有的知觉,然后再放干净它们的血。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当然也没有痛苦。我敢打赌,它们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听着年轻人很有条理的解释,那话中的赞赏之意,让谭晓敏的四肢变得更冷了。

    “我当时还问他,如果把同样的手法用在人身上呢?他说,他还没有试过。”

    “当然,这个回答也只是就当时而言。都已经过去六年了。”

    年轻人自顾自地说:“我也一直很想试试,但总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次也是仓促出手,没有冰锥,只能用手刀劈在大致是延髓的位置。”

    “不好意思,出手好像重了点儿。虽然我也有考虑过你的身高、体重、健康状况……”很无奈,且对自己不太满意似地摊开双手,“可还是没有经验啊。”

    “据说人体可以凭借肌肉记忆,将动作的精确度控制到千分之一毫米。”

    “要建立这种肌肉记忆,除了反复地练习别无他法。这个时候,智商也变得毫无用处了。”

    “我毕竟没有他那么便利的条件,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复练习。”

    “所以害得你现在四肢有点儿麻木,行动不便。有这样的差强人意,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看到谭晓敏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

    “你不应该害怕。”他笑着,语气依然温柔,“我对你还是很好的。你要知道,我还认识另外一个也很会宰杀……各种动物的人。”

    “不对,”一会儿,他又微微歪过头,很认真地纠正自己,“与其说他也很会宰杀各种动物,不如说他很喜欢宰杀各种动物。”

    “牛羊,猫狗,老鼠,甚至蚂蚱……当然还有人。”

    “呵,”他轻轻地笑,“只要是活的,都可以。”

    “他的手法就和前一个人正好相反。他喜欢热闹。宰杀那些动物的时候,巴不得它们弄出各种声响,越响越好。所以,他总是想尽办法延长宰杀的过程。”

    年轻人好像很无意地看到谭晓敏:“嗯?你好像变得更害怕了。”

    忽然又转回头去,看着轮椅上的女孩:“你呢?”看到女孩毫无意外地在颤抖,脸白得像浑身的血被抽干,便皱了一下眉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害怕呢?”

    躺在床上的谭晓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里的热度一瞬间都被看不见的怪物吞噬了一样。大脑也变得迟钝起来。年轻人的话好像沙砾一样在思考的齿轮间摩擦,干涩得不得了。

    “我知道你很害怕他,”他说,“就是他把你变成现在这付模样的。正常人的反应,都会害怕。可是,人不是会遗忘的吗?这么多年,我再也没让他在你面前出现过。而且,直到刚才,我都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任何相关的事。”

    他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你不是应该早就忘记了吗?”

    女孩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在谭晓敏看来,几乎变成了痉挛。她紧紧地抿住嘴唇,鼻子里却发出小动物一般凄切的呜咽,仿佛在身体深处,正有一道伤口血流不止。

    “你的手是被……”谭晓敏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是车祸。”

    女孩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被绷断了。她发出了细长而尖锐的哭泣声,像一根冰冷的锥子从谭晓敏天灵盖刺进脑髓。

    如果不是全身不能动,谭晓敏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真吵。”

    听到这淡淡的两个字,谭晓敏的脸都僵硬了。她有点儿艰难地重新看向年轻人,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就像一个没有表情的石像,冷静无比地看着痛泣中的女孩。

    多年以后,谭晓敏也会偶尔回想起这个瞬间。

    冷静。

    当她第一次看到年轻人没有表情的脸时,想到的居然是冷静,而不是冷酷。她相信任何一个人,在当时的情况,想到的一定是冷酷。然而在她……简直就是条件反射一样,除了冷静,根本就没有想过其它词。

    多年的相处,让她越来越体会到自己的判断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

    在年轻人的身上,其实并不存在温柔或者冷酷。如果将人类的情感比作一架天平,一端为正,一端为负,普通人的天平一定会有摇摆,但也会努力地寻求平衡。但是年轻人,他情感天平的两端都是空的。他的情感值就是那个精确无比、不偏不倚的零。

    “这两个人,”谭晓敏问,“你是怎么认识的?”

    年轻人:“一个是在笔友会认识的。另一个和你一样,从网上。”

    谭晓敏:“……”一个糟糕的猜想马上跳出她的大脑,“你是在专门找这些人吗?”

    年轻人:“是。”

    谭晓敏一阵惊悚:“这么说,你觉得我也是?”

    年轻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