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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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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墨。

    古时取黄山老松为料,因原料极佳,所以徽墨一直以来冠以“天下墨业在徽州”之说,然而随着黄山老松禁止砍伐后,松墨的原料受到了限制,烧松枝、甚至掺入其他的木料,使得松墨的神采要差很多,渐渐地,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就开始往里边掺入油烟。

    钟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一点。

    “钟先生,你这说法不对。松烟墨,是以松烟为主料,至于油烟,那是配方内的辅料而已。”曹莫荣严肃地说道。

    钟岳微笑道:“古语有云‘徽之墨,松烟一斤,用珠三两,玉屑龙脑各一两,同时和以生漆捣十万杵’,不知道什么时候松烟里掺油烟,也能叫做配料了?那您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要是这墨锭磨出来的墨不够鲜明,掺点墨汁配合着使用,也算是配料啊?”

    “你……”

    钟岳冷笑道:“之前曹先生口口声声说要弘扬徽墨,怎么?难道连最基本的诚信都做不到吗?如果徽州墨业都如现阶段这样,松烟墨里掺油烟,配方又是秘密不公开的,那掺多掺少又无从定论,到底如何来论谁是正统呢?”

    场面变得不可开交起来。不过不少人听了曹莫荣的回答,已经从言外之意中听出了意思浅显的意思,那就是曹公素的主打松墨之中,确实掺了油烟!

    “这……要不是钟先生今天解读,曹莫荣,你还想欺瞒消费者到什么时候?”

    “是啊,松烟就实打实的松烟墨,这就跟市面上卖那些地沟油似的,谁管你掺多少,你掺了,就是你的错!曹公素这么大的老牌子,居然做这样的事情!”

    一场斗墨,斗出了企业的信誉危机。钟岳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当曹莫荣表示要斗墨开始,就意味着这老东西想要裹挟着徽墨这杆大旗,将钟岳以及一点漆拍死在这场声势浩大的传统墨业大浪下。

    那么,既然要吃人,就要准备好被吃。钟岳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逆袭反杀!

    曹莫荣脸色变得蜡黄,急忙夺过话筒,颤巍巍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曹公素没有欺骗任何的消费者,不是这样的!纯松墨墨色黯淡无光,添加油烟,是为了提墨色!这是配方,不是欺骗!”

    钟岳也不用话筒,直接笑道:“那么,曹老先生,试问这款紫光玉,还有您祖先,当初进贡皇帝那款墨的特征吗?这样既无松墨特征,又与漆烟墨相仿的墨,它配叫做徽墨,它配叫松烟墨,它配叫紫光玉吗!!!”

    曹莫荣倒退了好几步,脸色变得惨白起来。曹西岚扶住了老爷子,看着钟岳,冷冷道:“钟岳,你够了!”

    曹莫荣眼神无光,嘴里一直喃喃着几句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钟岳说道:“并非是我咄咄逼人,而是明明松烟墨应该有它独有的特点,不管配方如何变,但至少应该保留它深重而不姿媚鲜明特点!”

    老墨厂的老师傅们激动地哆嗦着手。钟岳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松烟墨里掺油烟,这种行业里不说破的规矩盛行多久了?也不知道多久了,几十年来,仿佛无论是制墨者还是用墨者,都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默认,但是这些在墨厂工作了四五十年的老师傅才明白,真正的松烟墨,就该是钟岳这款“钟不器”这般,深重而不姿媚,无光却质感特殊!

    场面之内不知谁带头,开始鼓起掌来!

    啪啪啪!

    啪啪啪!

    此起彼伏,都在为钟岳鼓掌喝彩。

    如果说当年松烟墨里掺油烟,是迫于保护黄山上的松木,那么在这个时代里,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因为墨锭已经并非是书写的必需品了,销量上根本不可能到那样一个惊人的消耗地步,更何况还有油烟墨、漆烟墨等等,更多数的初学者,还会用墨汁。

    所以钟岳今天重现徽州松烟墨的荣光,这样的举措,值得在场所有人敬佩。不然真到了有一天,当我们翻开徽州制墨业的历史长河时,发现松烟墨的每一张配方内,都掺有油烟,还不假思索地告诉下一辈,是的,就是这样的。松烟墨必须掺油烟,那么这样歪曲的传统工艺传承,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不言而喻了。不少评委都走过来,和钟岳握手。

    “谢谢钟先生,受教了。”

    “谢谢您给我们上了这么一堂课!”

    “您赢了。”

    场面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曹莫荣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精气魂似的,“不是……不是啊……我们曹公素,不可能输……输……”

    “来人啊!救护车!快喊救护车!”

    钟岳看了眼晕厥的曹莫荣,摇头叹了口气,“害人终害己。”

    钟岳走入后台的时候,整个场馆内的掌声依旧雷动。等他拎着皮匣刚想离开,被一个人拦住了。

    “康……康校长?”钟岳眼睛朝康敏的肩膀处看过去,当看到那朵默哀的白花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呐……啊……这……”

    康敏面容憔悴地说道:“姑姑三天前走了。”

    钟岳眼睛怔怔地瞪着,“怎么……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姑姑临终时说的,不发丧,不治丧,一切从简,只有我们一些后辈料理了后事。”

    钟岳看着康敏有些浮肿的眼眶,不知道该说什么,“请节哀。”

    说着节哀,钟岳自己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柳梢娥对他精神上的鼓励,是从他走上书道以来,一直温存的,哪怕自己在沪上,在临安,都能够收到柳先生的鼓励,这样的先达,钟岳不知道人生之中还能碰到几个,然而她走了,居然自己没有见到柳先生最后一面,哪怕遗容都没瞻仰到。

    康敏将一张纸交给钟岳,长叹道:“姑姑是坐在书桌前,溘然长逝的。那天还换好了她最喜欢穿的旗袍,我想,她是有预感的。这张纸,是我从姑姑遗物中找到的,是给你的。”

    “给我的?”钟岳愣住了。

    康敏将纸塞在钟岳手中,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道路,我走了。”

    钟岳站在原地,耳畔地掌声渐渐消失,然而他的心却纠结在了一起。他缓缓打开信,渐渐泪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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