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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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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凌豪窗前的灯到很晚都没有关。

    晚饭吃的太少,凌豪肚子里咕咕的叫唤,自己溜达到厨房,正好看到小凤在收拾。

    “小爷,您怎么下来了?你饿了?”小凤问道。

    凌豪一拍脑袋:“小凤对不起,我今天忘记给你买香水了……”

    小凤噗嗤一下:“你还当真啊,没事儿……你饿了吗?我帮你煮点夜宵。”

    凌豪点点头。

    不过一会儿,小凤端着燕麦粥敲开了凌豪的门。

    “巧克力给你吃……”凌豪正守着一盒巧克力充饥,见小凤进来,把巧克力给了小凤。

    小凤连连点头称谢。

    “尝尝好吃不?”凌豪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小凤,你什么时候来沐家的?”

    “好吃……我五年前来沐家的。我姨妈是沐家的佣人,我姨夫家姓罗,家里人都叫她罗嫂,你记得不?”小凤一边吃巧克力,一边说道。

    凌豪随手帮小凤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口水……”

    “小爷,别,您还给我倒水……”小凤有些手足无措。

    凌豪笑笑:“没事儿,哎,我记得我记事儿时候罗嫂就在我家了,她去哪儿了?”

    “姨妈回老家看孙子去了,她时不时的还回来呢……”小凤答,有些奇怪怎么这个小爷问起这些问题。

    沐家人并不多。沐凌晨早年娶妻,先育有一女沐书瑶,之后动荡中怀孕的妻子动了胎气难产,一尸两命。沐凌晨伤心之下,并无再婚。倒是何明俊一家也住在沐府,何明俊的妻子韩燕照看自己一双儿女学文学武,也将书瑶视为亲生女儿。也因之,沐家的佣人,除了小凤之外,就是一个军中退役的赵伯照看着庭院,在家里养老。

    “小凤,我问你啊,平日里是不是你收拾打扫大哥的房间?”凌豪仍旧故作随意的问道。

    小凤点点头:“是呀,平日里打扫都是我做。”

    “那我问你,大哥的手章,是不是放在他书房?”绕来绕去,凌豪还是决定直接出击。

    小凤一下子愣住,瞪大眼睛。

    “小爷,你问老爷手章干嘛?”小凤问。

    “够朋友的话,你只管回答我就行……”凌豪道。

    “你去问老爷啊……”小凤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知道我不能问他我才问你的,得了,我现在自己去找……”凌豪道。

    “老爷手章都是随身带着的……”小凤脱口而出。

    凌豪哈哈大笑。

    小凤知道口误,噘着嘴不说话。

    “小凤,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有事儿需要用大哥的手章,而且情势紧急。我现在去他房间里他肯定提防我的,我拿不到。一会儿我想办法把他从房间里引出来。这会儿他应该也换了便服了,你去他房间拿手章帮我盖几个空白的印就行。”凌豪直接的说道。

    小凤瞪大眼睛:“小爷,这可是不敢……”

    “小凤,你相信我,我不会乱来的。就算是大哥发现了,我自会说是我之前偷偷的盖好的。拜托了,小凤。”凌豪诚恳的说。

    小凤拽着自己的辫子,踌躇着,似乎很难下决心。许久,她点点头。

    “小爷,我听你的。”

    “俊哥……”凌豪敲开明俊书房的门。

    “凌豪,怎么……”明俊看到凌豪,略有意外。

    “我有事儿跟您说,要不然去我房间……”凌豪道。

    “没事儿进来吧,燕子带着几个孩子在书房温书……”明俊道,把凌豪让进了房间。

    凌豪看着明俊,诚恳的说道:

    “俊哥,你知道警察局会怎么处置被抓的几个革命党么?”

    明俊略微叹息:“对确定的革命党分子,如果不悔改,一律处决,这是执行很久的政策,你不知道?”

    “俊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救救他们?”凌豪开门见山的说道。

    明俊摇头:“我的小爷,你不是为难我么?这么大事儿,我哪里说得上话。再说,你也跟先生说了。”

    “我说跟俊哥说不一样啊……”凌豪开始耍赖。“我说话大哥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俊哥跟他这么多年,他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的。俊哥你去说说……”

    明俊苦笑着摇头:“凌豪你为难我作什么?这件事情先生他有主意,我是不能去说的。”

    “你就是大哥的应声虫!”凌豪负起的说,声音渐渐升高。

    明俊叹气,没有说话。

    “俊哥,我虽然叫你一声哥哥,也是尊重你。你何家吃沐家的饭,受沐家的恩,怎么着,我一句话都不中用了?”凌豪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明俊一下子愣住了:“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凌豪瞪眼:“我什么意思没说明白吗?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故意装听不懂的?我知道,我在这家里是微不足道的,你也不必把我放在眼里……”

    明俊愕然。何明俊的父亲何富贵是沐天放的家奴,自幼服侍沐天放,成年后跟着沐天放征战,战死在沙场。当时,何明俊才10岁,明杰只是蹒跚学步的幼儿,明俊与明杰兄弟俩自此在沐家长大。虽然名为主仆,却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般的情谊。明俊只比凌晨略小,是以,其他的凌家兄弟都是叫惯他哥哥,从没有说出这样生分的话。

    凌豪大声叫嚷着,明俊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小爷,明俊知道是受沐家恩,是沐家的仆人……“这句话,明俊说的有些苦涩。

    虽然在人前,明俊是凌晨的副官,自当是鞍前马后的服侍,他也从未有过丝毫的不甘,可是,在家里被凌豪莫名其妙的教训,他也是有些气结。

    “你还知道你是沐家的仆人?我倒是不记得了呢,你何时还有这本分……“凌豪毫不犹豫的打断他,越说越是大声越是不堪。

    “混账,你在说什么话!“门被推开,凌晨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凌豪。

    凌豪不由得心头一喜,却仍旧装作盛怒,气呼呼的不吭声。

    “沐凌豪,你把刚才说明俊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凌晨大喝。

    凌豪低头不语。

    “先生……“明俊低低唤了一句。

    “沐凌豪,刚才你可是振振有词,现在哑巴了?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凌晨道不理会明俊,只盯着凌豪,眼光中尽是寒意。

    “我说的是,我说,你还知道你是沐家的仆人……“沐凌豪低声聂诺着。

    未及凌豪说完,凌晨一个耳光重重的甩了过来,“啪“的一声重重打在凌豪脸上。

    凌豪一个趔趄,才将将站住,连上的指印迅疾的浮现。

    “大哥……“明俊惊呼。

    凌豪眼睛瞬间泛红,望着凌晨,满满的委屈。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明俊不是沐家的仆人,是我们的兄弟。“凌晨冷冷说道,又转身看了看明俊:“你也不许再说那样的混账话了,自父亲在世时候你们兄弟到沐家,沐家就没有人把你们当做仆人看。你要是说这样的话,才真是对不住沐家。”

    “是。”明俊低头。

    “大哥,对不起。俊哥,对不起。”凌豪转身向明俊鞠躬:“是凌豪一世情急,口不择言……”

    “没关系……”明俊连连摇头。

    凌晨一声长叹,转身出门。凌豪低着头,跟在凌晨身后出门。

    房间内,小凤把盖了凌晨手章的三张空白纸递给了凌豪。

    “小爷,您……”小凤声音怯懦。

    “你放心没事儿,我不会拖累你的。”凌豪看到信纸,不由得一笑,牵动了嘴角,才又想起自己的脸,正火辣辣的烫。一抬头,看小凤正望着自己。“我没事儿的……大哥下手真狠……”

    “我拿冰块给你敷一下脸,能够去肿……”小凤道。

    空白信纸到手,凌豪模仿凌晨的笔记写了批示,大功告成。

    看来大哥让自己练字倒是有些好处的。

    凌豪不由得得意。

    警察局,虽然警察局长对凌晨的印信深信不疑,可是,这批示内容太过匪夷所思。既要求从宽处置,即行释放,又要求恪守机密,严防走路消息的措辞,总是有些蹊跷。

    来人就在办公桌前坐着,警察局长也不方便打电话。随从悄悄过来,说,来人开的车是沐家的别克。

    终于,警察局长点头,让人释放了两个革命党,看他们上了沐将军派来的车。

    西餐厅里,沐凌豪狼吞虎咽的形象与餐厅里和缓的钢琴声,周围的细声细语的绅士名媛格格不入。此时的沐家小少爷全无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形象。头发有些乱,皮衣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磨掉了皮子,沾染了土。

    “小弟你慢慢吃……“凌言将咖啡推给凌豪。

    凌豪大口喝着咖啡,才缓了缓:

    “二哥你不知道,我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得罪大哥,还不给你饭吃?“凌言又好气又好笑。

    “我偷了他的手章,放走了关在警局的南方革命党人,那两个人都是扬城大学的学生,我安排他们去广州了……“

    凌豪道,说的坦坦荡荡。

    “然后,你怕他找你麻烦,就赶紧的跑出来了?“凌言苦笑。

    “是呀,我安排好那两个学生,估计着他很快就会发现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不扒了我皮啊……“凌豪叹气:”大哥比我想的更早发现,我刚到火车站就发现他派人在车站抓我,我只好去搭人家走货的汽车来上海了。我转了好几趟车,哎……“

    “怎么听着你倒是像革命党啊?“沐凌言肆意嘲弄。

    “二哥啊,你还笑我……“凌豪道,旋即又堆满了笑容:“二哥,你帮不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信不信我这一回家,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凌言道。“我只能帮忙,开车把你送回家。“

    “二哥你不是吧……“凌豪瞪着凌言。

    “你出来两天了,大哥气头过去了,你再回去就没事儿了。要是大哥真想抓你法办,你在车站就跑不了,更不可能来到上海。“凌言分析道。

    “二哥说真的?“凌豪略有质疑。

    凌豪喝了口咖啡:

    “你胆子真大,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就不考虑后果?居然偷了大哥的手章伪造命令,大哥指不定多生你气。“凌言并未就他的话往下说。

    “那两个人只是扬大的学生,都和我同年,他们只是心怀报国理想的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坏事。本来中国人打中国人就不对,如果大哥还秉持着因言定罪,因为信仰定罪,那是他的不对。“凌豪道,说的颇有豪气。”我跟他建议,他从不听,我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妥当,可是,也是情急之下……如果真的给他抓住,他要打要罚我认下就好,也总好过毁了那两个年轻人。“

    凌言点头,并未说话。

    凌豪的想法和做法,他全然明白。六年前,父亲去世,局势紧张,奉父亲遗命,他带着两个弟弟辗转至美国留学。去国六年时间,他们接受了先进的思想文化,眼界与思想皆与往日大不相同。他们在国外最是深切感受到战乱中国的苦难,因此,格外的痛恨内战。

    然而,也同样是这六年时间里,当时以二十七岁继任扬城将军的大哥平定了部署的叛乱,打退了周边军阀的围攻,稳定了扬城的局势。军阀出身的大哥,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扬城地处南中国,本与南方军政府势力范围就相距不远,对于大哥严厉打击南方革命的做法,凌言同样深刻理解。

    “你既然不怕,今天一起见见大姐,明天我送你回扬城吧……大哥总是大哥,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可你这么做,却是最对不起他。“

    凌言道。

    凌豪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却最终还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