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娇术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手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手札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郑霖做不到,这其中自然有他养望不足,震慑不住的缘故,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能力问题。

    两条腿的鸡鸭,想要去拉四个轮子的马车,爪子还没迈出去,尾巴毛就被扯掉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州衙对受灾民众安置不当,百姓会骂官府无能,更会骂长官无用,尤其是与从前杨奎在时比起来,由奢入俭,差距简直是太过明显。

    再这样下去,下头官员互相推诿扯皮,胥吏装傻充愣,兵士各自为营会越来越多。

    这一回顾延章被涂改身份,单丁户去服夫役的混账事,便是郑霖管治不严的一个小小体现,放之一城并不起眼,可于当事人却是是性命攸关,冤屈错乱多了,民间怨声载道,出个大乱子,便要糟糕。

    延州乃是后方,军需、粮秣、辎重、援兵,都会在此统筹,派往前线,若是后方不稳,闹出乱子来,杨奎又怎能放开手脚打仗。

    如果打了今天早上,中午的饭食都没到,打了这个月,上个月的饷银都没有发,赢了一场胜战,想开个犒赏宴,竟只有掺了酒的水,粗嗓子的米面,哪个兵士会给你卖命?

    顾延章不过说了一句话,季清菱已是把前因后果都推想了一回,越想越觉得无奈,只得叹一口气,道:“那州学怎么办?”

    她看着顾延章,面上尽是担忧,道:“原还想着考州学,此去阵前,一来一往至少旬月,哪里还来得及……”

    科举才是正途。

    顾延章自然知道。

    他看着季清菱,道:“陈钤辖着我押运辎重,我已是受命,我得他之助方能脱身,军中如今缺人缺得很,眼见已经开战,虽然这一处影响并不甚大,可我还是为阵前想出一份力。”

    季清菱如何会不理解他的想法。

    陈灏对顾延章而言,说得重一点,无异于救命之恩。虽然对他只是举手之劳,可在当时的局势下,如果没有这个举手之劳,如今的顾延章,还不晓得是什么结果。

    而另一面,顾延章全家死于北蛮之手,他背负国恨家仇,如今若是有机会为阵前出力,又是报恩,他定然会欣然而往,将其余事情放于一旁。

    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效力,别无二话。

    季清菱虽然揪心,却不愿意拦他。

    她在脑中算起衙门贴出来告示,过了一会,抬首道:“五哥,你的夫役尚有三十二日,押过这一趟辎重,十天之内,能赶得回来吗?”

    顾延章想了想,道:“不考州学了,等州中发了榜,我直接下场罢。”

    他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季清菱便也不再去想其他的,她拉着顾延章的手,道:“跟我来。”

    一面带着他去了里间。

    这一处本是放置杂物的屋舍,被季清菱改做了书房,因为时间仓促,收拾得十分简单。

    两人进了屋,手牵着手走到书桌前。

    桌上摆了些书册,其中一两本正摊开,上头尽是满满的字迹,自上而下,整齐划一,列与列中间隔得空隙刚刚好,又分点列项,叫人看起来十分舒服。

    季清菱随手拿起一本,抿嘴笑了笑,递到顾延章面前,道:“选两本背得没有那么熟的,拿去路上看罢,能温一点是一点。”

    顾延章已是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他接过那本书册,打开一看,粗粗翻了一回,便把书册轻轻放回了桌上。

    数一数,桌上一共有十四本册子,本本都写得满满的,而那摊开的那一册,上面则是判官郑霖同录事参军杨纪的生平与旧事文章,写得甚是杂乱,显然是从各色不同邸报、书籍、人言之中整理出来的。

    他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了下去,对着季清菱道:“清菱,来。”

    季清菱乖乖地由他手把手拉了过去。

    顾延章满脸都是温存,他把季清菱揽坐在自己腿上,拥在怀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前,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你花了多少功夫?”

    季清菱哪里算过这个,她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想着你在定姚山,没时间准备,便帮着整一整。”

    顾延章心中五味陈杂,甜与酸与涩裹在一处,叫他满心都是酸慰,最后万般心思只化作一句话,道:“你莫要这样好,我半步都不想走了。”

    他在良山几年,写有上百册手札,其中涉及六经的至少有七八十册,内容细碎又散乱,有的誊写在草本之上,有些则是直接写在原本书册的字里行间。

    刚刚翻那一本小册子,季清菱把他从前的手札都整理出来,删繁去杂,选其精粹,按书分目,抄写在书册之中。

    七八十册手札,哪怕她对其中的内容极熟,要梳理一遍,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况且还做得如此精细妥帖。

    两人从几年前开始,就早不是需要说谢的关系,而如今更是心意相通,半点多余的废话都不需要再讲。

    可顾延章还是心里堵得慌。

    他从前一直说,要疼她,爱她,照顾她,可来来回回,被怜惜的,却是他自己。

    还是自家不够好。

    他的唇贴着季清菱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吻,道:“我不想你这样辛苦。”

    季清菱微微偏了偏头,道:“可是我不觉得辛苦啊。”

    她往外坐了一点,离得顾延章的膝盖近一些,腿根远一些,盈盈笑道:“我喜欢看书,也喜欢理文作书,现在喜欢的事情能给你做一点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屋里燃着油灯,昏黄的光映在小姑娘的脸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庞柔和,皮肤柔嫩,而那笑容更是又柔又美,润到了顾延章的心底里。

    他心中一面甜,一面涩。

    是的,小姑娘喜欢看书,可她从不喜欢经注文书,她爱的是杂说轶事,实务文章,哪怕是宗卷判例,章程奏疏,都要比桌上那些无聊的东西讨她喜欢。

    然而顾延章却没有戳穿她。

    他心中涌动着甜蜜与苦恼,挣扎了许久,才咬一咬牙,道:“清菱,我做了一桩错事,如今要同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