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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7 徒河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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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河距离紫蒙川本就不远,加上慕容遵也担心在此耽搁太久会贻误战机,因是轻骑奔袭,很快便抵达了徒河。

    此境原本有一座小城,只是很久之前便毁于战乱,之后生民离散,便也渐渐荒废下来。之后温放之选择这里作为货品集散地点,也仅仅只是依傍地势修筑了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营垒,并没有更大规模的创建。

    眼望着前方那稍显寒酸的营寨,慕容遵嘴角泛起冷笑:“这些南蛮岛夷,素来狂妄自大,自居中国之主,妄求四夷宾服。但若无我父子善念包庇,辽边岂有他们立足所在!速战速决,将那温弘祖擒至我处,我倒要当面问一问他,老子够不够资格称王辽边!”

    此时的营寨中,只有刘群、温放之等人包括徐朗麾下那千数卒众留守。至于慕容疆等人,因为怯于交战,加上温放之也担心这些人临阵倒戈反而误事,索性将他们遣散至左近山林中于旁侧观战。

    “这慕容遵,真是无理可喻,他不急于归国争统,反而凭此意气,于此贻误战机。”

    刘群此际也是一身战甲,站在营寨哨塔上,眼见慕容遵部众们于营寨之外的空旷地带快速铺开阵型,脸上颇有愁容。

    “蠢人自有千拙,哪能以理度之啊!”

    从慕容遵僭称燕王开始,温放之便知其人志趣乖戾,有这样的举动,倒也不算出奇。眼见对方将要发起进攻,他便望向徐朗问道:“徐将军有无信心击败此獠?”

    徐朗闻言后狞笑一声,用刀鞘敲敲身前胸甲:“请问使君,是否要阵斩此贼?”

    “还是不可轻敌啊,慕容氏虽是寡弱边胡,但部众多骁勇敢战,羯国几番大军围剿都无功而返。况且目下敌众我寡……”

    刘群讲到这里,语调顿了一顿,也觉临战在即不可一味颓言,先是自嘲一笑,而后又说道:“败敌即可,不必强求诛杀。若慕容遵死在此边,反倒是我们为慕容儁挡了祸。”

    “可惜辽马羸弱,难胜重甲。”

    徐朗不无遗憾的说道,他率部驰援温放之,虽然兵数不多,但却俱是青兖军队中精益求精的精锐战卒,武装自然也都极尽强盛,只因跨海而来,马力难于携带,仓促入境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筹措精良战马,否则重骑杀出,营寨外这三千轻骑还真不必放在眼中。

    营寨外慕容遵见防事如此简陋,自身又是人多势众,自然已经是胜算笃定,待到将士们冲阵摆开,他又纵马上前,听在射程之外大声喝道:“孤今次归国除逆,本无意骚扰晋使。尔等若能恭顺出营,助孤定乱,我非但不会谋害尔等,还会将你们礼送归国。若仍顽抗……”

    他话语还未喊完,营中突然数支强弩射出,其中一箭,直接射穿马首,胯下坐骑哀鸣倒地,慕容遵猝不及防,一时间也是跌下战马,周遭亲兵见状,忙不迭上前抢救,将之拥从退后。只在这短短数息之内,营寨内又是乱矢飞出,直接将慕容遵周遭十数人射死当场。

    “该死!南国弓弩,真有如此雄劲……”

    被将士们拥从退后,慕容遵已是忍不住冷汗直涌。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南人军械强悍,因是此前喊话的时候,按照旧有经验已经远在射程之外,却没有想到仍在南人弓弩射程之内,单单这一点误判,便险些送掉了性命!

    “杀,杀!给我攻破营寨,不留活口!”

    惊悸之余,慕容遵也是凶性大炽,羞愤至极,挥臂大吼,驱令进攻。只是在心情稍有平复之后,才又补充道:“晋使温弘祖并刘公度,这二人留其活口,余者杀无赦!”

    他之所以亲自率众来攻温放之等人,也不仅仅只是意气之争那么简单,一方面是怀疑并且担心晋使与其兄长慕容儁合谋才造成他父亲的死亡,另一方面则是来自羯国幽州刺史张举的逼迫,张举与他私下有约定,只要他能将晋国使者擒拿下来送到徐无,便支持他继承父亲的权位。

    对于羯国的支持,慕容遵还是比较看重的。他在家门一众兄弟中,除年长之外,其实乏甚优势,也没有强力的母族后援,如果不是恰逢慕容儁弑父、兼之他又恰好大军在掌,及时说动大将慕舆根支持他,是想都不敢想能够继承父亲势位。

    但既然时势、命运将他推到这一步,若不奋力一搏,男儿一世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营寨内刘群眼见王师弓弩如此强劲,竟然直接射死慕容遵的战马,先是击掌赞叹,之后又忍不住懊恼有加:“早知王师重械如此凶猛,不妨直接射杀慕容遵啊!”

    他是误以为因为刚才自己的话让将士们有所留力,但事实上在这么远的距离射杀目标,精度上本来就乏甚保障。对此,徐朗也并不多作解释,先是吩咐寨墙上将士进行第二轮的铺射,他自己则率领三百甲士列队于寨门之后等待战机。

    营寨外慕容氏轻骑们收到主将进攻命令之后,便向营寨正面发起了进攻。数千人马奔腾,一时间也令此方天地色变,就连这座简陋的营寨都隐隐颤抖。

    王师久来无战辽荒,此一役旨在立威,自然不会留力。徐朗所携带北上的弓弩重械,此刻早已尽数架设起来,箭网交织倾泻而下,瞬间便将慕容部前锋射倒一片。

    慕容遵此前险被射杀,眼下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再逞强身先士卒,他在后掠阵,眼见到自己麾下精锐战卒在晋军强力箭矢的射技之下成片倒地,也是心中绞痛,恨得牙根发痒。

    慕容部卒力诚是勇壮有加,甚至不逊于羯国的精锐之众,否则也难在羯国的凶猛进攻之下得于维持。但是眼下他们作为主攻一方,本就没有地理上的主场优势可供依仗,加上此战对手乃是连羯军都被修理得没脾气的行台王师,是他们此前从未见识到的此世强军。

    慕容部久在辽荒,本就诸多乏用,慕容遵这三千轻骑虽然也是久战精锐,但被甲率实在不高,可以说除了部伍中的兵长们之外,大部分的普通卒众甚至没有片铁覆体,那轻薄的皮甲或能抵挡一部分的力衰流矢,但是在王师强劲弓弩覆盖之下,这就是全无遮拦的人形靶子!

    单单这一轮冲锋,慕容遵麾下骑兵们便有足足两三百人被直接射杀于前线,人马死尸铺满战场,望去惨烈至极!

    “南蛮该死,该死……”

    眼见自家部卒伤亡如此惨重,慕容遵已是心疼得脸色发白,他虽然拥众极多,但真正属于他嫡系部众的却也只是很小一部分,这都是他日后称霸辽边的基础,却被全无意义的射杀于此,对于晋军的恨意自然也是达到了顶点。

    付出数百条人命的代价,却连那个简陋营寨的边都没有摸到。毕竟慕容部卒力虽然勇壮,但也毕竟都是血肉之躯,眼见前方袍泽成排倒下,又哪敢再以血肉之躯去迎接晋军那恐怖箭矢,自然阵型崩溃,向后飞逃。

    寨墙内观战的刘群眼见战况如此,也是激动得老脸涨红,如此全面压制的阵仗,若非亲眼所见,他真是想都不敢想象,尤其在眼望着慕容部那些凶恶的兵卒们狼狈后窜,刘群更是激动得捻须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他眼眶却变得潮红起来,直至泪花闪烁,语调也充满了伤感:“苍天不弃,王业再兴!可惜英烈先人,已经难睹壮阔……”

    此刻的刘群,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何以温放之这年轻人哪怕身陷囹圄、仍有壮气豪胆,身后有此强大后盾,辽边纵是胡贼凶恶,又有何惧!

    此时寨外的敌军,已经尽数撤至战线之后,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骚乱并调整,阵势才又有集结趋势。

    在见识到南国王师之可怕后,慕容遵再也不敢小觑对手,这一次的进攻便也做出了调整,兵众们不再是一拥而上,千数卒力集结于战场正面,另有数百人则向两翼散开,于山岭河泽之间,寻找能够欺近营寨后路的道路。

    毕竟正面的战阵冲杀,也非当下慕容部卒力擅长,辽边复杂的地理形势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的战斗风格,充分利用辽边山林众多的地形优势游击缠斗、伺机反杀,才是他们所熟悉的战斗节奏。

    阵型调整完毕之后,正面那千数骑众再次向营寨欺近,只是这一次的进攻要谨慎得多,不再是一味猛冲,缓缓向前推进,且阵型完全散开,不再集中给予晋军攒射的机会。

    这一次的进攻倒是颇有效果,营寨内晋军虽然器械凶猛,但毕竟卒力有限,很难铺开覆盖整个战场的箭雨。

    慕容部骑兵们在又付出几十条人命为代价后,便渐渐摸清楚晋军箭射节奏,在将要抵达最危险的区域之后,分散于战线中的兵长们陡然暴喝一声,胯下战马齐齐发力,向营寨直冲而来,由此也可见慕容部能够称雄辽边并非没有道理。

    虽然城头王师也竭力发射两轮箭雨,但这一次效果却不慎明显,已经有慕容部卒力冲入寨墙之下,并向墙头仰射。虽然慕容氏弓械跟王师相比,可以说是绵软无力,但在这样近的距离内,也是拥有着不俗的杀伤力,能够给王师形成一定压制。

    寨墙上的箭矢被压制,慕容部战士们冲锋欺近更得便利,很快寨墙下便聚集起数百慕容部兵众,准备开始真正的攻战。

    正在此际,寨门洞开,早已经阵列于此、待战多时的徐朗率领三百精卒两手持住斩马刀,阵型凝实如铁壁一般直向慕容部卒力扑去。

    跟甲胄坚固整齐的晋军王师相比,慕容部这些卒力简直就是柔软的肉蛆,更兼聚集在寨墙之下,连基本的冲击力都无。这一场战斗较之此前那场冲锋还要惨烈得多,甚至不可称为战斗,简直就是晋军自恃甲械强悍的屠杀!

    尽管慕容部本身也颇多悍勇卒力,哪怕装备完全处于劣势,仍然悍不畏死的向王师扑杀而去,可是他们手中刀枪戳在王师士卒身上,连破甲都做不到,而王师战卒手中刀芒翻飞,触者即亡,无一例外!

    于是,在经过将近一刻钟的惨烈厮杀之后,慕容部这些兵众们在丢下满地残肢断臂之后,再次向后方溃逃而去。

    可是这一次,他们便没有从容调整的好运气了,因为慕容疆、慕容评等人所率卒众就分散在左近山野间观战,接连两场碰撞,王师虽然兵力不多,但对慕容遵的部众却是完全的碾压虐杀,那种雄壮足以令这些胆怯之人被激发血性,各从山野杀出,直接冲入慕容遵的溃卒部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