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跷乸曮豧巬邙第两百八五章 变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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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手一抬,两列小队应声出列,一夹马腹,整齐划一地绕过城墙,策马向骊山奔去。

    怕是先让精良的斥候去探路,

    领兵也不知自己在欢喜些什么,一张脸黑黢黢地冲下城楼,“嘎吱”一声响,门栓大开,六皇子先行一步,行景稍却三步,后面跟随近十几名将领,余下的兵马分三队,自西南北分向而行,扎营休憩。

    行昭向前迈出一步,却发现腿软得已经走不动道儿了。

    莲玉哭得泣不成声,扶在一侧。

    城楼阶梯一步一步地下,还剩最后三两步时,行昭一手扶着墙沿,一手轻捻裙裾,一抬头便见老六已然下马,挺立于厚重的朱漆大门之侧,离她不过三五步。

    络腮胡挡住了面容,只能看见一双眼,亮若星辰。

    行昭鼻头猛地一酸,脚下踏空。

    六皇子连忙伸手去扶,朗声笑道:“我的胡子挡住脸了,长兄不许我剪,说你喜欢…”

    熬过一夜,再见老六与行景,行昭终于觉得身上一点气力也提不起,一手撑在六皇子胳膊上,半个身子都靠在城墙,听罢六皇子这句不合时宜的话,顿时忍不下了,眼眶里攒了一夜的眼泪,唰地一下喷涌而出。

    行昭越哭,六皇子越笑,笑着笑着亦红了眼眶。

    没有什么比生死之后的,再相逢更赚人眼泪。

    行昭哭得泣不成声,泪眼朦胧中伸手去摸六皇子那张脸,哭着哭着又笑了,“哥哥在哄你耍…丑死了…等回去就给我剃了…”

    这两口子,这都在说些什么啊!

    行景笑起来,内宫宫门大敞,赶忙让领兵先将宫门闭上,“…论他丑的乖的,都先将门给关上——怕是明儿个端王夫妇的笑话就传出去了!”

    领兵有些呆愣,木冲冲地问行景,“那顺真门的宫门呢?还有这轻骑兵就在皇城内驻扎了?不出去了?”领兵是个实在人,拼命在行,脑子拐弯儿实在是有些难,回望行昭,有些为难,“王妃…这儿是内宫呢…”

    “这些人手暂且驻扎顺真门内,离内宫远一些就好,非常时行非常事,军队暂时驻扎外宫也并无不妥。”

    六皇子手撑着行昭,语气沉稳,“连日连夜赶了五天的行程,铁打的人都经不住,让膳房每个营帐熬几大锅鸡汤再下荞麦面给将士们送过去,吃好喝好之后就攒足劲儿地睡觉,谁也不准把眼睛睁开。守城门的八千禁卫也先去歇着,顺真门外有平西侯带兵镇守,斥候先去骊山打探消息,等陈显的消息传过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连日连夜赶了五天…

    传信官一人一马八百里加急,五天之内走陆路驾马从江浙赶回定京,孤身通报,没有拖累,这可行。

    可六皇子和行景带的是两万兵马啊!

    两万人走到哪里都是大动静!

    行昭仰脸去看六皇子,近看细看才发觉男人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干得已皲裂,回首再看

    生死相搏松懈之后,人的反应力常常会跟着松缓下来。

    领兵大人如今就是这种呆傻状态——呆了呆,从内城想到外城,好像六皇子已经全都安顿妥当了吧?

    两万骑兵先休养生息,平西侯方祈率兵镇守顺真门,等斥候来报,休养也休养得差不多了,元气上来了,就算再来一场大战,也有可拼之力。

    领兵点点头。

    行景埋首想了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不放心,“我去顺真门和平西侯汇合。”再看向行昭,语气放得很柔,“见到姨母告诉她,我和阿罗都还活着,请她甭挂心。”

    行昭伸手握了握长兄的大掌,轻点了点头。

    六个士兵吃力推门,宫门大合。

    两口子来不及多说话,脚步匆忙一路往凤仪殿去,六皇子将这一路的行程不咸不淡地归纳完毕,“…落水前夜,蔡沛深夜造访邀我与陈放之一道去巡视河堤,我嘴上答应,私下便让杜原默去河口处送信,河堤在钱塘之上,如蔡沛要炮制旧事让我落水,那我便称了他的心意,死拽住陈放之,口上憋气顺流下去,在百米之外便已安排人手接应,我未往陆上去,与陈放之一起藏在已备好的商船下舱,出河口至外海,再换大船。”

    这是金蝉脱壳之计。

    中心思想行昭是理解了,可仍旧听得云里雾里,过程有尚未言及之处亦有漏洞,哪里来的人接应?老六一到江南,行景便退回福建一带了,老六上哪儿搞到大船在外海等他?甚至商船要出河口至外海,其中关卡严密,老六又是怎么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出海的?

    行昭一抬首,便看见了凤仪殿的红墙琉璃瓦,来不及问了,索性在方皇后跟前一并讲清楚。

    将拐过长廊,便听见隔窗里有女人闷声闷气的轻语昵言,行昭撩开帘子,果不其然看见淑妃坐在方皇后下首,两只眼眶红红的,一见行昭进来便迫切地探身往行昭身后看,老六的身影一入眼帘,淑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明明自个儿留着后手不能给别人讲,还不能给自家媳妇讲了吗?害人穷担心!昨儿个阿妩把舒哥儿送过来,我就急得不得了,半夜实在坐不住一打听才知道阿妩上城墙了,要是你一回来阿妩又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淑妃难得失态,狠踹了六皇子两脚,又抱着儿子再哭了两声,抽抽搭搭地止了哭,哽咽,“好歹活着回来了!这关都闯过去了,下头不许怂了,好好筹谋——一大家子就指着你这个男人了!”

    说完就要回东边儿,“…行了行了,快去洗把脸舒哥儿怕是要醒了,你们甭挂心舒哥儿那头…”

    行昭红着眼去送,淑妃不让,“好好看着他,别叫他犯浑!”

    六皇子瘫在暖榻上,连脸都不想红了。

    淑妃一走,大殿之内气氛陡然端凝起来,蒋明英上了一盏参茶来,六皇子单手执盏一口饮毕,阖了阖眼,面色很疲惫,行昭心疼得很,也顾不得方皇后还在,站在老六身后帮老六轻轻揉脑门儿。

    六皇子把行昭手一把抓住,一抬下颌示意她也坐下,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海寇是大哥的人马,从大哥第一次向定京求援,请求调任兵马的时候,海寇就变成了大哥的人马。‘海寇众,朝廷兵马寡,以寡敌众,朝廷落败’,这是大哥那次上书定京的折子,他说战事落了败,才有可能让定京重新调任兵马增援东南…”六皇子话头一顿,继而言道,“才有可能把所谓的‘落败身亡’的兵将们换到海寇驻扎的外岛上去,李代桃僵,海上的尸首才是真正落了败的,以被全歼的海寇们的。”

    一通百通!

    这一次的落败…只怕也是李代桃僵!

    吃准了陈显必定先解决定京一切事宜后再着手解决海寇逼京一事,如何才能让兵将顺利地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江浙迁移至定京?自然是要让陈显放松戒备,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那战马呢?”

    船上容下一万余兵士已属艰难,再加上轻骑的战马…

    目标太大,仔细惹人眼目!

    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

    “我与行景在天津上岸,是天津总督早已备下的战马。”

    陈显控制京畿沿府的兵力与军户人数,防来防去,却没想到防备人家不招人了,人家改换成买马了…

    “你坠河之后,谁去接应的?你又如何顺利与行景会师海上?”

    方皇后斜靠在软缎上,沉吟之后轻问。

    这恰好也是行昭想问的。

    “吴统领。”

    六皇子下意识地去捋络腮胡,被行昭一瞪,手抬到一半极其自然地去端茶盅,“吴统领与蔡沛不睦已久,如无内应,载着我与陈放之的商船根本无法顺利出海,我更没有办法在百米之外就被捞出水。商船出海之后,大哥在离开江南时留下的那一万兵马充作海寇盘踞于江浙外岛上,他们在河口接应的我。那一万兵马本是留作我保命所用,可接到阿妩来信之后,便迅速改变了谋划,从保命到进攻。”

    方皇后轻轻点头,眼神看向行昭。

    行昭一愣。

    方皇后想让她…说什么…

    方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老六不回来,行昭是什么冲到最前头去挡着,脑筋一天不转,一天不安生,风声鹤唳的警觉性高得不行。这老六一回来,行昭是恨不得一点脑袋都别动了,长个头就是为了显得高的…

    方皇后叹了口气儿,反过来想一想,这其实是女人的福分和运道。

    “现在准备怎么办?”

    既然行昭没答话儿,方皇后接其后话,沉吟道,“定京城外陈显还有兵马,退到骊山,既有天然山势遮掩又能直观皇城动静,是个潜伏的好去处。”

    话至此处,方皇后见六皇子面色如常,分毫未改,抿嘴一笑,转口道,“你还有后手?”

    “慎从不做无用之事。”

    六皇子答得也很快,“他要硬拼,我们未必拼不过,可是没这个必要。身边的人多了就杂了,我将进定京便听探子来报,史统领已经战死于宫门之前,史统领带了营卫多久?稍一撩拨,兵将轻则离心,重则…”

    兵变!

    行昭眼睛一眯,陡然发问,“陈放之呢?”

    六皇子虽神情疲惫,可双眼却亮极了。

    陈放之现在在哪儿?

    陈放之正口被塞布条,眼被蒙黑布,赤条条地挂在皇城南侧的城楼上。

    而皇城南侧,正好与骊山相对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