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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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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

    萧萧天幕下,是无边无尽的长夜。

    拾阶而上,枯败的草木与零散的碎石一路相伴,勾勒出初冬时节寒冷木然的画卷。打扮清丽的侍女手捧着精致的酒器,缓缓而上。酒具有些泛青,透着一股浓浓的古朴陈旧之气,与此景此地交相应照。

    侍女穿着一双淡红色的秀气小鞋,灵动而轻巧。那步伐踏在石阶上,竟一点点声音也没有。

    走了片刻,侍女来到半山处。趁着月色,隐约可以看见那里有一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个间不大的木屋。院子临崖而建,正处风口之处,寒风呼啸吹袭,院落的地上一片落叶都留不下。

    此时,在山崖边,一道漆黑的人影静静独立。那人面朝着山崖,没人能看到他的面容。他站得极稳,在如此凛冽的风中,除了发丝与衣袍,他周身没有一丝颤抖。

    侍女来到院落门口,并没有进入。她垂着头,恭敬地屈膝弯腰,轻声道:“奴婢见过尊者。”

    等了一会,黑暗中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何事。”

    侍女道:“庄主吩咐奴婢先行送来酒菜,等下庄主要亲自前来与尊者一聚。”

    又过了一阵,那人才道:“放下吧。”

    “是。”

    侍女小心进入院子,将酒菜放到院子角落的大石上,然后悄声离去。

    侍女离去之后,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同山林一般寂静。

    待乌黑的云层再一次被风吹走,露出晶亮的圆月之时,又有一个人来到院落。与之前的侍女不同,这人一路悠闲,晃晃悠悠地便踏进了院落。进了院子后,他未与主人说什么,而是直接来到大石旁,往凳子上一坐,然后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待这口酒的余劲全然散去之后,他才想起来讲话。

    “怎么,最近鼻子出问题了?”

    山崖边那人微微侧过脸,“什么?”

    “若是鼻子没问题,那怎么放着这么香的酒不动,站在崖边吹冷风?”他向前探了探身,胳膊杵在石头上。在月色下,这人有一张英俊的面容,他正是悯剑山庄的庄主贺秋。

    “不是所有人都好酒。”

    “啧啧......”贺涵之盯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喜欢酒的男人,都怪得很。”

    山崖边的人低沉道:“你想到了谁?”

    “哦哦,”贺涵之挑眉看着那道人影,嗤笑一声道:“这么厉害,我想什么都知道?”

    “你有心事。”

    “呵。”贺涵之放下酒杯,垂眸半响,道,“我有什么心事。”

    那人静默片刻,终究没有再说。

    贺涵之抬眼看着他,他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在暗淡的月光下,太阴的身体挺拔而坚实,宛如一柄惊世的宝剑。啊,不......贺涵之心道,他本也是一把惊世的宝剑。

    “作甚一直看着我。”

    贺涵之偷瞧被抓了包,也不害臊。他往后一仰,靠在一棵老松上。轻笑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何事。”

    贺涵之:“你到底看不看得见?”

    “看见如何,看不见又如何。”

    “从前你元神未复,双眼一直蒙着布。现今你元神正盛,剑气无匹,怎么还蒙着眼睛。”

    “剑目在心,蒙不蒙眼睛又有何重要。贺秋,你着相了。”

    贺涵之晒然一笑,道:“好好,是我着相了。来来,陪我喝酒。”

    太□:“你喝吧,我在这一样陪着你。”

    贺涵之不愿意了,他站起身,迈了一大步,一胳膊拉过太阴的臂膀。太阴眉峰微皱,却也没有挣脱,被贺涵之半扯半拉弄到石桌边。“在那有什么意思,不喜欢喝也要陪我喝。”

    太阴端正地坐在凳子上,手掌摸到桌上的一个酒杯,来回轻微的摩挲着,并没有入口。

    “饮酒最重气氛,武林这么多人,想来同你一起饮酒的,怕是要从门口排出城了,你又何必挑我这没趣的人陪你饮。”

    贺涵之又倒了满满一大杯,仰起头,一饮而尽。他的脸色有些泛红,目光中透着淡淡的迷醉。

    “哈,那些人都长了一张脸,有什么趣味的。”

    太阴淡淡一笑,道:“哦,难道我生了两张脸。”

    “不一样......”不知不觉间,贺涵之已经喝了大半壶的酒,他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轻声道:“不一样......”

    一阵风吹过,带来暗夜里浓烈的酒香。太阴低声道:“你醉了。”

    “笑话。”贺涵之大笑一声,道,“我醉了?你何曾见过我喝一壶酒就醉了。”

    太阴:“心思重了,自然容易醉。”

    “......”贺涵之低着头,又喝了几杯酒。夜风吹起发丝,他的脖颈干净而有力。

    “你现在很厉害唷......”贺涵之慢悠悠地抬起身子,往后靠在树上,他的眼神已经露出明显的醉意。“真的很厉害哟......”

    太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低声叹了口气,摸着石桌边站起来,绕到贺涵之这一边。贺涵之依旧没有骨头一般,靠在老树身上。太阴伸出手,扶到贺涵之的手臂上,轻轻一提,将贺涵之拉了起来。

    “时辰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太阴弯了一下腰,将贺涵之背在背上,朝院门口走去。

    还没踏出一步,贺涵之在太阴的背上,平淡地开口:

    “你为何从来都不问......”

    太阴脚下一顿,低声道:“问什么。”

    贺涵之:“从前......你明明很想知道,为何从来都不问我。你是怕我骗你么。”

    太阴沉沉地笑了一声,“贺秋,你是真的醉了。”

    贺涵之:“在这.......你过得好么。”

    太阴:“悯剑山庄在武林中地位赫然,我怎么会过得不好。”

    贺涵之:“那你为何两年间,从不踏出这个庭院。”

    太阴背着贺涵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他虽蒙着眼,脚下却步步稳定,踏踏实实。

    “我不离开,是为山庄镇守剑气,你不要想太多。”

    “镇守剑气......”

    “是。”太□,“悯剑山庄以烈阳精炼百年,现换以阴气,武脉一时难适应。我若不镇守,会出乱子。”

    贺涵之:“要两年这么久?”

    “......”太阴静默了片刻,缓道,“本也没什么事情做。”

    行至山脚,贺涵之让太阴放他下来。

    “站都站不住了,我放你下来你要如何回去。”

    贺涵之凝眉道:“我自有方法。”

    太阴低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有人看见贺庄主烂醉而归。”

    “......”贺涵之被呛得脑子迷糊一片,半响,憋出一句,“不如从前的好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阴的脚步轻轻地顿了一下,贺涵之本醉得昏天黑地,可他偏偏就是感受到了他的停顿。

    “李青......”也不知为何,贺涵之就这么念出了那个名字。

    太阴静了一会,道:“那是我从前的名字么。”

    贺涵之:“你好似一点都不惊讶。”

    “嗯。”太阴缓步向前走,道,“以前你醉的时候,也冲我念过这个名字。”

    这一次,两个人都静了。

    贺涵之闭上双眼,任自己沉迷于恍惚的酒劲中。

    有时念出一个名字,它能表达的意义,远远多于呼唤。

    清风微微低语,讲述的,是一个本应该埋藏至深的故事。

    在将贺涵之送回卧房休息时,贺涵之看着李青,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两年前,你是如何找到那间房间的。”

    李青道:“我也不知,那时我的神智还不清楚,朦胧之中只觉得自己该去那间房间。”他顿了一下,好似在回忆当初的感觉。“也许,我是想找什么吧......”

    贺涵之:“最后你什么都没有找到,独独拿了这一条布带回来。”

    李青:“......是。”

    贺涵之嗤笑一声,道:“两年了,这破带子你从不离身,就算不蒙着眼睛,也要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李青转身,走到门口,淡淡道:“我也不知。”

    贺涵之知道,他没有说谎。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贺涵之也不欲再说,他手一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李青出了门,轻轻一顿足,高大的身躯如一只山鹰一般瞬间消失在门口。

    回到山崖的小院,李青重新站到崖边。他能感受到明月的光辉,也能感受到山峦的呼吸。风吹着他的发丝飘荡着,耳后系上的布带也跟着一齐荡漾。

    过了一会,李青抬手,摘下了布带,放在手中。

    这两年里,他无数次地将这条带子放在手里。他能摸到带子上的针脚,这带子做得很粗,可却让他无法放手。

    刚刚贺涵之问他,为何一直带着它。李青不知道答案。

    可他总有一种感觉,这条带子会带给他一些东西。

    一些,原本很重要,可却被他不小心遗忘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