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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后院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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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老娘哭诉闹儿子,食客们纷纷起身走开腾出场地来。看热闹不闲事大,门里门外围满了人,指指点点,说着宋家那点事。

    王氏那个气恨啊,牙都快磨碎了。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偏生不敢露出半点对婆婆的不恭敬,只得低声下气地服软,小声哀求。

    “娘,要是您自个儿来吃点喝点,媳妇断断是不敢收银子的。可您这带好几个大老爷们敞开了肚子吃,这媳妇开门营生,哪一样不花银子?求您体谅体谅,就别让媳妇为难了。”

    “老娘才吃你多少?你就为难了?让宋老三出来说话!让他来说,他还是不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儿了。没有老娘,他有没有今天?有没有官做?有没有本事找一个做大官的女婿?”

    王氏看她越说越不像话,越吼还越大声,恨不得把街坊邻居都叫过来,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伸手就去拉她。

    “娘,是我不好,行,既然是娘您的客人,我不收银子了,我不收银子还不成吗?您先去里头坐,我同你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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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以为退让一步,又这么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宋老太占了便宜就算了。

    哪曾想,宋老太一把拨开她的手,指着她鼻子就一顿大骂。

    “你这臭婆娘别碰我!拿我儿子辛苦赚来的银子,养你娘家一大家子人,却不晓得孝敬婆婆半个铜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可怜我的儿,被这臭婆娘教坏了,对着他老娘又吼又骂,不尽孝道”

    对着围观的人,宋老太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把宋长贵夫妻俩说得那叫一个薄情寡义,把她自己说得那叫一个可怜。

    时雍冷眼旁观,见四处频频有人点头,心下就明白了。

    宋老太今儿是有备而来,而王氏是儿媳,是晚辈,在以孝为天的时代,王氏再大的苦楚都没法说出来,已然被道德绑架,只能红着一双眼,想哭又哭不出来。

    了不起!

    宋老太长本事了,懂得利用人心。

    看来是有高人支招啊。

    为了开这个店,王氏熬了无数个日夜,想来是不愿开张之日出现这种难堪的。

    时雍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娘,不就是祖母带几个人来吃白食吗?伤心什么?你以为她今儿来闹了,明儿就不来了吗?别急着伤心啊,往后还有得你难过的呢!”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王氏抬起泪眼看着她,忍不住悲从中来。隐忍这么久的委屈,也冷不丁就化成了泪水。

    “谁不知道我嫁到他们老宋家没多久,她就把我们分了出来,两间破屋子,半点米粮都无,睡觉的床都是我让我哥连夜帮着赶做的。若不是我娘家接济,我们娘几个早就饿死冻死了,我开铺子,请娘家人怎么了,我付银子,娘家人做事,又不是吃白饭,怎么我就不孝顺了。”

    她转头看着宋老太,“娘,你摸摸良心,宋老三孝敬您的银子,不比老大老二多吗?这么多年,我家吃什么好的不多添一碗给你端过去,一碗肉也给你分半碗,你这么败我名声,坏我生意,到底是何居心啦?”

    时雍一席话,便引出王氏无限的酸楚。

    宋老太听了,不仅没有半分尴尬不自在,反倒眼睛一横,理直气壮地质问。

    “能者多劳,他宋老三赚的银子多,不该孝敬他老娘吗?没有他老娘,有他吗?有你的男人,有你的儿子,有你的好日子过?臭婆娘,给你脸不要脸,你不要老娘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王氏几乎崩溃。

    “娘,你到底要什么,要媳妇给您跪下赔罪吗?”

    一看王氏当真要跪,时雍赶紧托住她。

    “祖母。”时雍走到宋老太面前,“我们去后院,好好说说您的赡养问题,你看可好?”

    宋老太有些惧怕她,目光有几分闪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时雍从她眼里看出明显的紧张,可即使这么害怕她,宋老太仍然来了,还选了这么一个可能会让两家结成死仇的日子。

    “哼,祖母怕什么?不是您吵着要让我爹我娘尽孝吗?这我们当真要尽孝,你倒又不敢了?”

    她顿了顿,望了望满堂的人。

    “难道祖母今天来,是诚心找事的?是我上次给您买断亲情的五千两银子都花光了,还是觉得五千两银子太少了,您拿到手又不甘心了?”

    五千两?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五千两换到谁家都是一笔巨款!

    谁也想不到,宋老太拿了人家五千两,居然还说不孝顺。一时间,舆论的刺刀转了向,纷纷谴责宋老太不知足。

    而宋老太本人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懵然瞪着时雍。

    “你胡说八道,你啥时候给过我五千两?”

    时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祖母,你这叫什么话?我条子都有,你想赖账?”

    说罢,她掉过头去,望一眼子柔,“去把我房里的收条拿出来,给祖母和各位婶娘叔伯过目。”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时雍默默看了乌婵一眼,收回目光。

    乌婵站在内堂门口,看了这么久,自是知她的意思,带着春秀和子柔退了出去。

    约摸一刻钟,子柔回来了,递上来一个小匣子,里面躺着一张收条。

    大概意思是王老太收下时雍的五千两银子,从此便与宋长贵断绝母子关系,彼此恩义全无,再无瓜葛。

    上面盖着宋老太的指印,墨汁陈旧,不像是刚刚写出来的,十分逼真。

    时雍将纸条展开在众人面前。

    “各位乡亲父老,老少爷们,叔叔婶婶,大家也帮忙看一眼,真金白银收了五千两,还是填不饱她的肚腹,这般贪婪的小人,毁了宋月一个孙女还不够,还想来祸害我们家,到底是她无耻,还是我们不孝?”

    她说得一本正经,那收条也半分不像做假,宋老太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当即变了脸色,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银子肯定是对方一家子得了好处,就瞒着自己一家,当即出声质问起宋老太了。

    宋老太里外不是人,撒泼打滚地哭嚎说自己没有收过时雍的钱,是这个死丫头栽赃陷害她。可是她的申辩无济于事,众人听了时雍的话,又有那么两个知道宋月那件事情的人,这一传播开来,纷纷指责宋老太的不是。

    眼看这老太婆指望不上了,随同她前来的几个男子不耐烦了,直接拍桌子。

    “这么多人欺凌一个老人家,当真是看不过眼了。”

    他们本就存心找事而来,有了这个借口,直接就抬板凳摔桌子,在店里打砸起来。

    时雍一看不好,叫了声予安和乌婵,抄起一张凳子就冲上去。

    “吃白饭还砸店,是嫌顺天府衙门的大牢太冷清了吗?”

    这边打起来不管不顾,一时间混乱不已。

    乌婵、陈红玉都是会武之人,可这般状态下,看着混乱中的宋老太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耍泼的耍泼,哭闹的哭闹,混杂一团,她们是外人,不好当真把人给打坏了,毕竟都是宋长贵的家人。

    她们横挡竖挡不方便,生生挨了好几下。

    “杀千刀的宋阿拾,诬赖我收你银子不成,还想打杀我这个老太婆么?好哇,你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拿去吧老娘和你拼了!”

    宋老太趁乱跑过来,拿凳子就朝时雍抽过去。

    时雍伸手抢过宋老太手上的条凳,也不好当众打这老太婆,毕竟这是宋阿拾的祖母,当真打下去她就说不清楚了。岂料,就在宋老太缠着她拉扯间,旁边那个粗壮的汉子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动刀朝她刺了过来。

    “咝!”时雍只觉眼睛一个晃动,条件反射地亲身,恰恰避开了要害,可是手臂上一阵刺痛,还是被锋利的刀子划了一下。

    时雍伸手一摸胳膊,掌心全是血。

    “啊!”

    看到时雍受伤,那人又动了刀,围观人群大声惊叫起来,大堂上更加混乱。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时雍能这么快地躲开刀子,怔了怔,抢步过来正要刺第二刀,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都住手!”

    来人正是少将军陈萧,但见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抓扯住那个壮汉,虎目瞪视众人。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你是谁?我管教我儿媳我孙女,与你何干?”宋老太方才拿凳子被时雍松手,摔了一跤,见状爬起来,倚老卖老地瞪着眼睛,对着陈萧就一阵大骂,猛喷唾沫。

    这陈萧回京不久,在京中行走也不算张扬,民间认识他的人不多,除了时雍他们几个,也没人知道他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可是,这不耽误他发脾气揍人。

    本是军中血性男儿,哪受得了这个?他剜了宋老太一眼,转身两个巴掌扇下去,像揍孙子似的将面前两人男人打爬在地上。随后,瞪着那些人,怒吼一声。

    “还不给老子滚?逼我动手,就没那么舒坦了!”

    那人被他夺了匕首,胳膊也抽不回来,知道他身手了得,早已是吓白了脸。另外几个同伙想来帮忙,被陈萧飞身踹倒两个,一群人便赶紧溜了。

    “你,你”

    宋老太脸色灰白地指着陈萧,想说什么,陈萧转头大吼一声“滚”,宋老太当即噤声,灰头土脸地钻出了人群,一家子做鸟兽散去。

    时雍捂了捂手臂,见伤得不重,就只是破了点皮,扯出绢子摁了摁,上前对陈萧道:“多谢少将军仗义相助。”

    陈萧眉头微皱,看一眼她身边的乌婵。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扯过那个耍泼的家伙,冷声问:

    “此人怎么处理?可要我代为送官?”

    时雍摇头,淡淡地笑道:“不必了,要不是穷谁会出来吃白饭呢。放他走吧。”

    陈萧没想到她这么宽宏大量,微微有些诧异,但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再多嘴,吼着那家伙滚了。

    时雍发现他嗓门大,这一点像陈宗昶,喜欢大嗓门吼人,不过这人好像并不坏,只是直率了些,不懂得迂回曲折。

    几乎下意识地,时雍转头看了乌婵一眼。

    乌婵却转过了身,眼风都没带陈萧,径直叫了春秀进去拿药箱了。

    陈红玉见这混局,不便再留下来为他们添麻烦,向时雍告别就随同兄长离去了。

    吕雪凝看到人群外面来了官差,也是匆匆告别,隐入人群离去。

    唉!

    时雍目送他们离开,往外深深望了一眼,让王氏去应付官差,转头让人收拾大堂,又说了几句感谢乡亲邻里的话,便进了后院的住处。

    乌婵迎上来,“手没事吧?”

    时雍揭开带血的绢子看一眼,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乌婵心痛地道:“这老太婆也太缺德了,专挑人家开张的时候来闹。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懂不懂的”

    时雍哼了声,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看着她笑道:“方才做得不错,那收条绝了。”

    乌婵抬眼,看向蹲在药箱边拨弄的子柔,摸了摸她的脑袋,“多亏了子柔,这小姑娘好本事,生生把它做旧了,一点看不出来新鲜痕迹。”

    “那是,我们家子柔最了不起,又能干又聪慧。”

    春秀嚷嚷,“小姐,我呢,我呢?”

    时雍拖长嗓子:“你啊,当然也是最笨了。”

    春秀啊一声,委屈地嘟嘴。

    时雍笑着,把她和子柔都狠狠地表扬了一番,把两个小姑娘说得心花怒放。时雍由着乌婵帮她上了伤药,刚坐下端起茶水,白执便进来了。

    “姑娘。”

    方才同那伙人打架的时候,白执便赶到了,只是还没等他出手,陈萧便出了手。然后,他便收到了时雍“按兵不动”的眼神,混在人群里,等那几个人一走,默默地尾随而去。

    这时回来,想是有了线索吧。

    时雍对上他的眼神,又望了望身边的乌婵,微微一笑,“她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白执皱了皱眉,目光从乌婵脸上掠过,迟疑一下,仍是道:“事关重大,不便多说。不过,此事还得赶紧禀报大人才好。”

    时雍想了想,突然发出一道笑声。

    “我明白了。与广武侯府有关,对不对?”

    白执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无言。

    时雍猜得没错,这宋老太正是收了陈家的银子,带着一家子和几个小混混上门来找事的。

    只是,这件事广武侯未必知情。

    “我跟随那几人出去,见他们找人拿了银子就各自散去,便又紧跟上那个出银子的人。亲眼看着他进了广武侯府,这才返回禀报,没再跟进。”

    白执说到这里,见时雍不避乌婵,也就没再顾及,接着说开。

    “这般愚蠢的举动,堂堂一个侯爷想必做不出。我私以为这是陈小姐的主张。”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愚蠢的人,怎么就不能是个侯爷呢?

    不管是陈香苋还是陈淮,反正这梁子早已结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时雍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

    反正赵胤正在找陈淮的把柄和罪证,不会坐视不管。

    倒是宋老太那边的事情,让她有些被动。

    若当真拿钱就能了结,也不是不可以,只宋老太这种人,怕是会养刁了胃口。而且,宋老太搭上了陈家,又心甘情愿被陈家利用,想必这个势利眼,已经看不上她的小钱了,人家的心大着呢。

    只是,她若要对宋老太动真格,一个老太婆,又是宋长贵的亲娘,分寸当如何掌握?

    宋长贵是晌午时分回来的,王氏没有同他说话,带着人把前面铺子上的事情都理顺了,这才回到后院,把门一关,半天不出来,宋长贵在门口叹了半天气,王氏也没有给他开门,他径直出去了。

    时雍胳膊受了伤,王氏不让她做事,她今儿也没去良医堂和长公主府,趁这个时间,躲入自家房里休息。

    春秀和子柔心疼她的伤,一会儿进来续个水,一会问个安,不时拿眼神瞅她的脸色,好像她是伤重病人似的,让时雍哭笑不得。

    这么到了天黑,连晚饭都是春秀端入房里来吃的,时雍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狐疑地问:“谁做的?”

    春秀惊讶,“小姐的嘴巴真是厉害,这都吃出来了?这是阿香姐姐做的呀。”

    “哦。怪不得这么难吃。”

    时雍嫌弃宋香的手艺,匆匆扒了几口便放了筷子。春秀收了碗筷出去,不肖片刻又进来了,苍白着脸,一脸惊恐地道:“小姐,姑爷来了。”

    时雍直起身看她,“姑爷来了,你怕什么?”

    春秀指了指外面漆黑的天,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地道:“姑爷是翻,翻后院的围墙进来的,我以为是贼,吓坏了。”

    时雍:

    翻院墙?

    时雍赶紧披上氅衣出去,便见后院的墙角立着一人,正在拍打身上的积雪,身姿修长,神态从容,半点没有“做贼”的自觉性。

    时雍讶异地看他片刻,忽而笑了。

    “大人,怎的从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