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品驸马爷 > 第一六二章

第一六二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则安没有回潼川,谢季禹领着李氏回去了。

    本来谢小妹快要和赵昂完婚,谢老太爷一去,婚事又被耽搁下来。谢小妹倒是很看得开:“我还小嘛。”

    赵昂心情不太好。照这个时代的婚嫁年龄来看,他和谢小妹早就算是“晚婚”了,偏偏谢则安说年纪太小不适合,一直拖到谢小妹十六岁才勉强点头。这次一耽搁,他们要成亲时都快二十了!

    赵昂强打起精神给谢小妹一行人送行。

    秋日晴好,留客廊十分热闹。谢季禹等人远走之后,气氛却有些凝滞。

    谢则安见赵昂默然不语,拍拍赵昂的肩膀,低声说:“是我不好。”时势变化不定,变数太多,赵昂和谢小妹的婚事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也不一定不会生变。

    赵昂不开心归不开心,但他绝对不想谢则安误会他的决心。他坚定地对谢则安说:“没关系,别说三年,三十年我都能等。”

    谢则安一怔,淡淡地笑了起来:“你要不是这样的人,我怎么放心把小妹交给你。”

    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赵昂面带忧心:“我比较担心。”他望向谢则安,“真的不会出乱子吗?无权无势的商人把控市价有时都会弄得民不聊生,由官府去做的话,谁能保证每个地方的官员都没有私心?”

    赵昂经常在地方走动,对地方上的各种弊病了解颇多,对很不看好。

    谢则安说:“动的是商户的利益,主要影响到的是士农工商里的工和商,就算出了乱子他们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才是大头,这一块动了,必然会大乱。”

    赵昂说:“那怎么办?”

    谢则安看着赵昂:“我认识的赵昂,可不是会问‘那怎么办’的人。”他眼含期许,“我并不是多有能力的人,很多事我也想问一句‘怎么办’,但往往没有人能回答我。赵昂,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找出答案。”

    赵昂精神一振,说道:“三郎你说得对,答案谁都不知道。我会继续在地方走动,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叫人和我说一声。”

    谢则安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客气的。”

    赵昂顿了顿,又说:“我那堂兄已经是一国之君,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三郎你可别太惦念这当年的情谊。圣德皇帝这一脉,从来都是他们高兴时从指缝里挤出点儿恩宠给你,不高兴时能要你命的。要是不够狠,怎么可能坐上帝位。”

    谢则安听得怔了怔,说:“我知道。”

    赵昂担忧地看向谢则安:“三郎你要真知道才好。”

    谢则安苦笑起来。

    枉他自认清醒,一路走来却总让别人来劝他看透一点。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他太贪心,总想着拥有那么一下、放纵那么一下应该不会有事。他太贪心了啊,总想着拥有那么一份很难属于自己的炙热感情,总想相信有那么一个人能为他冲开一切阻碍、将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执着摆到他面前。

    可真正跨出了那一步,他却有些迷茫了。他和赵崇昭都像一头扎进了荒原里的人,举目四望,到处都空茫茫一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靠得太近。

    现在绝对不是踟蹰的时候。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谢则安心中有了计较,与赵昂分别后骑马回京。

    经过姚府时,谢则安停了下来。他向门房报了姓名,求见姚鼎言。

    姚鼎言正好在家,听到谢则安在外面时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说:“去请他进来。”

    师徒相见,气氛有些沉滞。

    姚鼎言先开了口:“三郎你来见我,不是想和我无言相对吧?”

    谢则安唇动了动,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想尽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不是太晚了?”

    姚鼎言眉头一跳,认认真真地扫了谢则安几眼,说:“你对新法有偏见,我不能让你进去。”

    谢则安仰起头与姚鼎言对视:“因为先生找到了更满意的学生对吗?”

    谢则安语气很平静,姚鼎言的心脏却被钝刀子割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姚鼎言心中有些不忍。可吕宽说得对,谢则安在西夏“试行”新法根本是故意把新法引向不好的方向,那样的失败虽然有参考的价值,却也非常容易动摇人心。

    他准备了那么多年,决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自己曾经最看好的学生也不行。

    姚鼎言说:“三郎,我曾经也希望我们是一心的。”

    谢则安听到“曾经”两个字,已经明了姚鼎言的意思。他来这么一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他们能劝得赵崇昭把他排除在外,自然不会再考虑让他加入。

    谢则安站起来与姚鼎言道别,踏出姚鼎言书房后,他看见了吕宽。吕宽站在回廊边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谢三郎?久仰大名。”

    谢则安静静地看着他。

    吕宽说:“你说动了端王殿下,我只能东施效颦,试着说服陛下了。”他上前一步,“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陛下比端王殿下更好拿捏,你怎么没把他抓在手里……哦,我知道了,你记挂着你与他的情谊。既然你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什么野心都没有——不对,你的野心更大,你是想着要和一国之君携手并进啊。谢三郎,这么天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则安笑了起来:“现在就耀武扬威,不觉得太早了吗?”他看着吕宽,“你想不出对我下手的办法,想用言语让我自乱阵脚吧?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情谊,什么携手并进,我一点都听不懂。”

    吕宽面色微沉。

    谢则安做事确实谨慎,叫人拿不住错处。明明谢则安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出格,偏偏谁都找不出他不对的地方,他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基于肯定谢则安所做的一切的基础上,引偏姚鼎言和赵崇昭对谢则安的看法。

    这样做确实挺有效,一切都在他的预期之中。

    可谢则安这人太难捉摸,即使已经离间了他和姚鼎言、赵崇昭之间的关系,吕宽心里还是没底。谢则安在凉州时明明已经和赵崇昭离心,却还是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有这么一个人在,实在让他如芒在背。

    吕宽冷笑不语。

    谢则安也不在多言,越过吕宽离开姚府。

    吕宽眼睛却是够利,一眼看出了他对赵崇昭不太一样。他不是不通算计、不通谋略的人,正相反,他比谁都懂钻营、爱钻营。正如吕宽所看到的那样,他对于能利用的人都是极尽可能地拿捏在手,难得有个没捏住的,吕宽怎么会发现不了?

    自己会有这么纯良的一面,连谢则安都觉得吃惊啊。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点儿需要坚守的东西。

    谢则安平静地回到府中。

    谢老爷子去得突然,并不在谢则安的预料之中。谢则安这段时间谢绝了所有应酬,闭门著书。这次他写的并不是什么艰涩内容,而是一本里是以信件形式记录他们兄妹三人与谢老爷子相处的点滴,写的都是日常小事,字句清新隽永,逗趣的地方非常逗趣,感人的地方非常感人,语句中没提到半句自己对谢老爷子的哀思,字里行间却溢满兄妹三人对谢老爷子的孺慕之情。

    简单来说,谢则安重抄旧业,写了本能媲美成功学洗脑功能的心灵鸡汤,又名……

    富延年第一个上门来,对谢则安好生安慰了老半天,提出把改成画册,让更多人看懂其中的道理。

    富延年的办得极好,由他亲自操刀,谢则安自然是放心的。谢则安答应下来,亲自送富延年出门。

    谢则安这张温情牌打得不错,使劲地刷了一把士林的好感度。尤其是老一辈的大儒,看完后都觉得这小子很不错,孝心可嘉。眼睛够利的人还从的某些内容中嗅见了不寻常,写信表示想与谢则安详谈那些观点。

    这当然是谢则安故意放出去的饵。

    他在许多人眼里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即使上头有徐君诚、姚鼎言两个老师,资历在士林中也低得不足一提。谢则安在中加出含羞带怯的只言片语,为的正是让活跃于士林中的大儒上钩。

    傍着名人搞炒作,出名不要太轻松!

    这么做是有点无耻,不过谢则安没有时间慢慢来。他需要名声,需要足够的话语权。这些东西光靠忽悠赵崇昭是没用的,新法之所以呼声那么高,并不是因为赵崇昭的鼎力支持,而是因为姚鼎言十年如一日的经营。

    姚鼎言的洗脑手段绝对不比他少。

    他还太小,赵崇昭也还太小。

    姚鼎言这次要全力一搏,又决定不让他加入其中,那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职业泼冷水。

    这正是赵英将劝君尺留给他的用意。

    要不是赵崇昭和姚鼎言都已经头脑发热,吕宽再怎么煽动他们都不会听的。要是不遂他们的意,他们永远都不会死心——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想试一试。赵英希望他做的,不是费心心思去阻挠“新党”,而是要他紧盯着整个新法推行过程,出了问题立刻帮忙打补丁,错得实在太离谱才搬出“劝君尺”这把最后杀器劝阻。

    谢则安轻轻闭眼。

    泼冷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同样一个意见说出去,不同的措辞、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地位,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要让自己泼的冷水引起重视,首先,你要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件事很难办。

    可要是不难办,赵英怎么会煞费苦心地把他带在身边教了整整五年?

    还好,这里头也有不难办的部分。

    既然吕宽完美地完成了动员赵崇昭的使命,还不退场多不好。他资历不够,没法挤进制置三司条例司,但总有人是资历够的。

    谢则安正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戴石敲门走了进来。

    戴石说道:“官人,端王那边来信了。”

    谢则安一笑,说道:“来得正好。”

    谢则安收拾好案头的文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谢则安下朝后去找赵崇昭。

    赵崇昭见到谢则安自然喜出望外。上回朝谢则安发飙之后,赵崇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着谢则安一直小心翼翼。看完谢则安那本,赵崇昭更是后悔不已,谢则安都那么伤心了,他居然还朝谢则安发火,多不应该啊。他天天巴巴地看着谢则安,想抱一抱亲一亲谢则安,又不敢在谢则安孝期内做这种事——万一他控制不止自己可就糟糕了。

    总之,赵崇昭这段时间乖得让人不敢置信。

    谢则安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和你谈谈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事。”

    赵崇昭在谢季禹提出丁忧之后就发现自己做了件傻事。他越想越后悔,怎么就不小心把谢季禹架空了!他是想做出点成绩没错,可在“成绩”和“三郎”之间,他当然是选三郎的。他这次这么坚决地推行,本来就是想赶上谢则安啊,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赵崇昭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做了个决定:“我也正想找三郎你说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把它交给三郎你最放心!我已经和你姚先生提了!”

    谢则安:“………………”

    他突然很想去慰问一下姚鼎言。

    谢则安噙着笑:“这行不通的,我还太小,其他人不会答应。”他瞧向赵崇昭,“我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一个是珣姐的丈夫方宝成,一个是沈存中,你还记得他们吗?”

    赵崇昭两眼一亮:“记得!他们都是有趣的人!”

    谢则安说:“我也就说一说,具体行不行还是看你的意思。”他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和陛下聊聊你前段时间刚交上的新朋友吕宽,哦不,其实我们可以把他称为老朋友。”

    赵崇昭不明所以:“老朋友?”

    谢则安说:“对,老朋友。我们其实早就和他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