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丫鬟命 > 第十二章 女儿情

第十二章 女儿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且说这日,铭书沿着鹅卵石拼成花色图案的小径行至一处玲珑精巧的小院,玉砌雕栏回护着院落,也回护着两株古树,古树后是奇石叠成的小山,山石之间有朵朵的小花如胭脂染就一般,将冷硬点缀出几份妩媚。

    铭书打起水晶帘进屋,屋里的随侍丫头一个都不在,她便朝暖阁这边来,见到知棋娇慵的拥着锦被坐在炕上,以手支颐,倚着靠枕。

    铭书笑道:“你真会偷懒。”

    知棋睁眼看她,问:“柳公子还没走?”

    铭书笑道:“十二爷命厨下备了酒菜请柳公子在花厅用饭呢。”

    知棋一撇嘴角,闷闷的说:“怎么又想起跟柳公子学画了……成天价的学也不嫌烦闷……”

    “会烦的是你,不是十二爷!”铭书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旁边的一张杌子上打起了络子,她又笑道:“你自己不思长进,还总想人人都和你一样啊!”

    知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男人们读了书尚有不明理,移了性情不可救的,读了书倒更坏了,何况你我这样的女子。可见书也会误人,不能全信。”她接着又说道:“先贤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来也有道理,你我即便是会作诗会写字又当如何,既不能辅国又不能治民,最终也不过是配个人嫁了,至于能配给什么人也不是考咱们是否识文断字,全凭着主子的心情,所以竟不如不认得字,那样倒省心了。”

    铭书知道她话中有气,便不与她分辨,手里打着桃红的攒心梅花络子,嘴上笑道:“瞧你说的越发孟浪了……你身上不痛快我不跟你嚼舌,你快歇着吧。”

    沉默片刻,知棋觉得无趣,懒懒的看铭书一眼,说:“我口渴了,你倒茶来给我喝。”

    铭书只得放下手里的络子,向盆内洗手,先倒了一盅温水给知棋漱了一口,拿了漱盂接了,然后向茶格上取了一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用温水涮了涮,向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给知棋,她吃了半碗茶用绢子拭了嘴才又躺下,闭着眼睛不知是要睡了,还是在养神。一时间屋子里静下来,只听得呼吸之声。

    锦琴提着食盒进来,铭书就问锦琴,“里面是什么?”

    锦琴说:“今儿剩的菜不少,侍画让我挑几碗送过来大家吃。”

    知棋忍不住问道:“十二爷呢?”

    锦琴一面从食盒里拿出碗箸,一面说着,“去送柳公子了。”

    铭书过去看碗里的菜,“叉烧酥方、脆皮烧鸭、三鲜烩!”她笑道:“今儿个真是好口福呐!”又对知棋笑道:“你一日也没吃饭,多多少少吃点儿才好。”

    知棋冷哼一声,“我才不吃剩下的!”

    “你不吃啊?”铭书一笑,“我可要吃喽!”

    知棋咬牙瞪了她一眼,忽闻窗外有婆子说:“给知棋姑娘送粥来了。”锦琴出去接了,不一会儿端了一个盒子进来,揭去盒盖,里面盛着一碗素粥。

    锦琴对知棋说道:“你病着,是该吃点儿清淡的。”

    知棋忙问:“是谁叫送的?”

    锦琴说:“当然是侍画!……谁还有她细心周到的。”

    知棋嘴角一撇,冷笑道:“也难为只有她还记得我。”她端过碗喝了两口,铭书说:“爷说了,好在你向来饮食清淡,饥饱无伤,只需谨慎服药调治,再培养几日便能好了。”

    知棋“嗯”了一声。

    铭书又端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笑道:“越发成了千金小姐!我都来服侍你了!”说着把小碟放在炕桌上。

    知棋:“等你病了,我也服侍你,如何?”她噙了一块紫姜。

    铭书连呸了三口,“你可别咒我!那小姐主子的命我可消受不起!”她随口念了句,“阿弥陀佛!”

    知棋冷笑道:“至于么,还念起佛了……莫不是想明儿剃了头作姑子去?”

    铭书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倒也能省却许多的烦恼。”

    正好侍画进来,听到了,面色严肃的嗔责道:“还不快收了这个痴心邪话,若让外人听见,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

    铭书笑了笑,“不过一时顽话罢了,不当真的。”

    晚些,江译城来到房中,药香满屋,只见知棋卧于炕上闭着双目,脸面烧的飞红。他问守在旁边的锦琴,“早上还见强了,这怎么又烧上了?”锦琴不知只是摇摇头。铭书端了一盆冷水进来轻声说道:“原来焐出了些汗,可白天出屋被风吹了一下,又坏了。”她又对江译城说:“爷,您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这病沾带了我们事小,您的身子要紧啊!”

    江译城笑笑,“我一个男儿郎还怕这个?”

    外面有丫头禀告说大爷江译域有信来,江译城这才起身出了暖阁,又嘱咐了铭书一番,然后往书房去。

    铭书撵了锦琴去吃饭,她则坐在炕边做针黹。

    知棋原来听了半日,这时才忍不住睁开眼,“我害了瘟病,还能过了人?你们快些都离了这里,我看你们这辈子都不头疼脑热!”她欠身狠推了一把铭书。

    铭书闪开身,笑道:“我也是为了怕爷过了病气!又值得你这样了?”

    知棋只觉头疼鼻塞声重,倒在枕头上咳嗽着。

    “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铭书上前替她掖了被子,“你还是静了心,好生养病吧。”

    知棋冷哼一声,“不如死了干净!”

    “你何苦赌气说这没意思的话!”铭书说,“这里算是好的了,十二爷慈善宽厚,从不曾作践下人,待我们又好,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够这样尊重的。你还不如意?”她停了停,见知棋不言语便又说道:“人苦不知足,你这是自寻的烦恼。”

    知棋啐道:“你还不乏?到我跟前装起夫子了!”

    铭书笑叹一声,“我说的是好话,你倒来噎我……好了,我也不跟你在这儿白嚼蛆……在一处一天便和睦一日吧,谁还能料到以后是什么情景呢!”

    锦琴回来换铭书去吃饭,她便携了针线出去了。

    知棋早存了一段心事,只是不能说出来,每每或喜或怒或使小性儿暗中试探,却越发逆了己意,更不顺遂。听了铭书这番话,她口内虽如此说,可心内未尝不感伤。

    日往月来,时光飞逝。

    这一日,柳筑林登门拜访。刚走到了曲桥,左右两望,各色水禽个个好看炫耀,都在池中浴水,柔柔袅袅的水草间还有一群细长的小鱼儿追逐嬉戏,自由活泼的情态令人喜欢,柳筑林因而站住看了一会儿。

    再往前走,过了曲桥,行到葡萄架下,忽听有人哽噎之声。柳筑林心中疑惑,便站住细听,果然葡萄架那边有人。他悄悄的转过来,见葡萄树下似有一个女子蹲在那里,面前却有枝叶遮着,看不真切,只得又转了一步,留神细看,女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竟是知棋!

    柳筑林以为奇特,便问:“怎么在这里哭起来?是谁得罪了你?”

    知棋听说唬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柳筑林,她惶急站起身,说道:“好好的,何曾哭了。”

    柳筑林笑道:“你眼睛上的泪珠儿未干,还撒谎呢。”

    知棋一闻此言,登时将脸拉下来,瞥了柳筑林一眼,说道:“柳公子现在很清闲吗?”她兀自沉溺于自己的心事,里面更比往日的烦恼加了百倍,对柳筑林也没个怕惧儿,拿起脚来要走。

    柳筑林从未经过这番被人抢白,一脸尴尬,眼底陡然有不快,伸手拦住她,“素日念在江兄的面儿上担待你,你越发得了意!你既无倾城倾国之容貌,亦无班姑、蔡女之德能!到底有什么狂傲的资本?像你这样的女子再过几年连今日的容貌亦无可寻觅,恐怕送给乞丐,乞丐还嫌皮松肉老!”

    一番尖刻的嘲讽让知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下唇咬出了血,却无法回嘴。

    柳筑林冷笑说道:“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

    知棋心头一颤,“什么?”

    “你心内妄想痴心的向上攀高也不为越礼。不过,我劝你一句,别作梦了!江兄虽不是急色之徒,可他若对你有私情密意,哪里还会等到今日!明公正道,连个通房丫头还没挣上去呢!”

    那知棋听了柳筑林这话,似被人猛的抽了一鞭,早已灰了一半的心内更是酱儿醋儿糖儿油儿倒在一处,难辨滋味。

    柳筑林睨着她,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我可听说,江兄想在外头给你寻个好女婿聘嫁呢!”

    果然,知棋身子一晃,似有钢刀剜进心头,痛得她张不了口,发不出声,心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我只是痴心傻意的想和你生死在一处,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我!”她晕眩的扶住葡萄架。

    柳筑林从未见过她如此软弱无助的模样,素日明艳冷傲的知棋,此刻常态尽失,只顾垂首掩泣,极力压抑了喉间的呜咽,却抑不住肩膀的剧烈颤抖。

    他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仿佛看见了最好笑不过的事情。

    笑够了,才懒懒的摇着折扇,不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