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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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苏之蔻肃容走近，从两人方才的对话里猜到大概，进屋时睨了袁氏和埋头沉默着落泪的楚思思一眼，而后目露担忧的看着万氏轻声唤道。
万氏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顿，脸色缓和下来，眼神掠过被吓得红了眼圈的袁氏，而后才抬头看她，“之蔻何时来的，这下人竟也不通报了。”
“是我让下人不用通报的。”
苏之蔻假装没看到脸上变得难堪的袁氏，朝万氏笑得亲昵，揽过她往椅子上走，轻轻按着她坐下，倒过茶递给她，担忧的拍拍她的背，“母亲可别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万氏瞪着袁氏冷哼一声，接过茶轻啜一口，温温润润的茶水下肚，整个人身上顿时熨帖不少。
袁氏见她脸色缓和下来不像是还带着怒气，上前牵过早就被吓得不敢说话的楚思思，讷讷开口：“既然之蔻与嫂嫂有话要说，那我和思思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万氏重重噔下茶杯，拉过苏之蔻坐下后，盯着她的背影轻嗤出声。
“你以为这事就结束了？你不要脸面了我还要，镇国公府还要！去将你悄悄变卖出去的那些东西都取回来，这件事我就与你一笔勾销。”
“嫂嫂？”袁氏僵着身子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她，却见她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心虚震惊之下声音也变得尖利：
“变卖那些东西是我的不对，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二房入不敷出，那些铺子压根得不了几个钱，思思还有不久就要出嫁，你怎么忍心看她因着陪嫁少被婆家看不起？”
万氏神情不变，手中的软帕却被捏得更紧，“我已帮你们二房补上不少外边的空子，镇国公府这么多年来安分守己、兢兢业业，若不是你丈夫不懂事，又怎么亏空得厉害！少也就少了，赵家也不是什么贪慕富贵的人家，只要夫妻和睦，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楚思思坐在袁氏身边从头到尾都羞赧得抬不起头。
她原是人人艳羡的贵女，大伯和兄长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她在一众贵女中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每次出门上赶着来巴结的人她连面都认不全。
可自打两年前的那场潭州战役，外面的风向变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她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在苏之蔻嫁入镇国公府这件事更像是在证实她的猜想。
她明白她不再是从前的镇国公府楚小姐，也明白事事都不能再想从前那般恣意妄为。
眼下听到这里里外外都令人羞愧的话将头埋得更低，只觉根根的刺在戳着她膨胀的自尊心，低低哀哀的默默流泪，扯扯袁氏的衣袖不想她再开口。
袁氏却误会，以为是她也感同身受为自己的嫁妆担忧，她原也不想闹到现在这般让自己平白难堪下不了台阶，可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儿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鼻根更是酸涩，“嫂嫂觉得思思被人轻看没什么要紧，可那赵家出了这么多聘礼，若是思思的嫁妆太寒碜，就算赵家不在乎，谁知道那外面的人会如何看，岂不是更叫人看不起？我舍不得思思受一丁半点的委屈，两家之间聘礼与嫁妆的差异若我不想方设法补上又有谁来补？”
“我来补。”
苏之蔻站起身挡住袁氏投向万氏哀愁幽怨的目光，目光沉稳定定看着袁氏开口承诺。
“之蔻你…”
“嫂嫂？”
“之蔻！”
万氏“蹭”的站起身拉住苏之蔻，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沉沉的唤了一声，想拉着她往后也却发现她反手握住自己的手。
苏之蔻握紧万氏的手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后挺直脊背往前一步站到袁氏面前，目光坚定朗声开口：
“二婶，赵家给思思多少聘礼，我们就翻倍的嫁妆给思思带去，这里面还差多少全都由我来补，十里红妆我给得起，定让思思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不行！”万氏拉着她往后一步，十分不赞同的看着她，头一次对她出声呵斥，“之蔻，不许胡闹！那是你自己的嫁妆，镇国公府还没有落魄到需要用儿媳的嫁妆来补贴的！”
楚思思被她的话惊得也不敢哭了，吸了吸鼻子也跟着站起身走到苏之蔻面前，不好意思抬头看她，便瓮声瓮气的拒绝：
“嫂嫂，我不怕被人瞧不起，又不会少块肉，我也没有脸面的去拿你的东西，你好好留着便是。”
就连一向势力小心眼的袁氏都不赞同的看着她，摇摇头低声无奈道：
“之蔻，你也是圣旨赐婚嫁进镇国公府的，自有自己的体面在，我做母亲的这才操心的多了些，多少也有杞人忧天的意味在，你只是思思的长嫂，不可不必如此。”
苏之蔻听着她们争相拒绝的话，心里暖流涌过，虽然二房有许多缺点，可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也都是她的家人，因为有万氏她们，她在潭州以外的地方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感觉。
但她方才那般说也不是一时脑热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承诺，不只是为了思思不被人看不起，而是想要维护镇国公府的尊严。
她难以忍受她的家被人看轻，更受不得楚辞被人看轻。
而且这点嫁妆，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又不是给不起了。
苏之蔻笑着看向几人，“我那些东西留着落灰也没有什么用，若是能帮上思思也是它们的造化了，我可舍不得让别人因为这件事说我们镇国公府哪里不好。”
“之蔻…你是个好的…”袁氏顿时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直往外流，扶着苏之蔻的手就想给她跪下。
“好了！小辈面前也不嫌丢人！”万氏心里虽也受了极大的触动，可也见不得她这种模样，低声呵斥着。
“嫂嫂，我这是高兴。”…
又是好一顿安抚擦泪，万氏看着楚思思扶着哭得都快要昏厥过去的袁氏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万氏感叹完就看向对着自己笑得一脸讨好的苏之蔻，又是摇摇头，而后没好气的念叨：“之蔻，你这也太草率了！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应下，那可是你的嫁妆！你要让我以后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你母亲！”
苏之蔻知道她肯定会觉得自己一时口快而十分不满，可却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久远。
无奈的同时又觉得眼眶莫名酸涩，不由上前抱着她低低唤着：“母亲…”
万氏心里极不是滋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牵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回想镇国公府这么多年走过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才缓缓开口：
“说出来有些难堪，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先前说过镇国公府的光景大不如前并不是哄骗你，现在外面的人看到的是皇帝对镇国公府十分宠爱，说是礼敬三分其实不过是想绑着镇国公府为他们林家办事，皇帝疑心重，若是冷着阿辞，一是怕他自己的名声不好，二是怕镇国公府不再忠心。”
苏之蔻赞同的点点头，先前看到镇国公府的账本是她就有这种感觉，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镇国公府其实已经在渐渐的入不敷出。
外面的人看着皇宫一车一车的赏赐往镇国公府运，可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银子，全都是供人观赏把玩的物什，还都是有着皇宫印记无法典当的物什。
不管什么世道，银子才是王道。
这皇帝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不言而喻了，不得不说皇帝不愧是皇帝，还真是只老狐狸，苏之蔻再一次在心里暗暗诽谤。
对上万氏雾蒙蒙的眸，苏之蔻的心实在不忍，知道若是不说清楚，这件事定会成为她心里的疙瘩而后发展成心病，连忙开口劝导：
“母亲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我都是自愿且乐意的，不仅是我的嫁妆，还有母亲和外祖父给我的那些商铺，也都是在盈利着。
这么些年我也存着不少银子，单是那些也都够用，母亲你不用为此事忧心，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见万氏目光柔软下来，苏之蔻看着她的面容就想到第一次见到的骄傲耀眼的楚辞，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执着。
“公公和阿辞千辛万苦才守得镇国公府安然无虞，我作为阿辞的妻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的名声遭人践踏，不管外人会不会因着这件事看不起，我都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导致的因素存在。”
苏之蔻想到以前的事，顿了一下，目光飘渺像是在追溯过去，声音轻飘飘叫人难以抓住，“而且若不是阿辞，这个世上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最后一句话万氏没有听清，转头去看她的神情却被她紧紧抱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叫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
苏之蔻闻着她身上与楚辞截然不同的沉香，指尖掐了掐手心忍住盈眶的热泪，瓮声瓮气的充满感激：
“我没有母亲，是你们给我一个家，我总要为你们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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