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包治百病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25做一名战士为战而死

    为抢救亮起的灯暗下,走道恢复了平静,仪器继续按照频率发出枯燥的叫声。姜一枯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她握着老人干瘦的手,两个人都像是被时间定格成雕像。

    赵正等在病房门口,抬起手腕,表上的时针逼近十二点,马上就是她的生日。

    她没有解释病房里的人是谁,也没有说要做怎样的决定,但是从护士的只字片语,到她提过的重病的亲人。赵正或许能猜个大概,他希望自己是猜错,如若不然,于姜一,是怎样残酷的事。

    姜一触摸到的粗粝的皮肤,属于小时候给她带来唯一安全感与庇护的外婆。是外婆说,一一没人要养,我来养。是外婆说,这个女娃娃将来比你们都有出息。没有外婆的话,出生在那样家庭里的姜一永远不可能从泥潭里爬出来。她不会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再难的问题,只要有心解决,只要能咬着牙,就一定可以迈过去。

    外婆曾经是姜一唯一的依靠,在姜一长大成人后,依旧是她精神上唯一的支柱。姜一工作四年多,外婆也病了快三个年头。久病床前无孝子,到今日没有放弃的人只有姜一。一年前她把外婆接到上海来,求人通关系送进医院。外婆的病还是恶化了,六个月前陷入了昏迷。

    将近七十的人,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可以维持生命体征。姜一坚信她会醒过来,他们都是这么不服输的人。她这几年不止一次收到病危通知书,可是外婆都挺过来了,为什么这一次不行?

    姜一弯腰,轻轻伏在外婆的胸口。她鼻腔酸涩,可眼眶挤不出一滴泪。

    刚才在办公室里,医生说了不少,核心思想不过一句话,多脏器衰竭,已经无能为力,离世不过是时间问题,也该考虑是不是要把老人接回家去。

    到了用多少钱都无法解决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接回家就是彻底的放弃,姜一紧紧拽着咬牙坚持到现在,要她松开,她怎么忍心松手?可看着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佝偻成这样的外婆,她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不舍拖着她在人世遭罪?

    深度昏迷的人或许不能与外界交流,可她可能是有感知的,那么器官出血衰败的所有疼痛,每一次抢救电击的痛苦,外婆都在无言地承受……

    “外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低低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

    不知过了多久,姜一起身,朝病房外走去。在门口,她再度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双眸紧闭的外婆。

    悠长寂静的走廊,赵正坐在椅子上,见她出来,立刻站了起来。

    “姜一。”

    她抬眼,神情疲倦:“你还等着啊。”她说,随即勾起一抹疏离的笑容,她让开一步,躲开赵正要扶住她的手,“你先回去吧。谢谢你过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让我帮你。”

    她摇头:“你帮不了我。”说着,她边迈开步子往楼梯间走。

    赵正跟在她的身后,她或许拒绝,或许不愿说,但如果赵正现在走了,他知道,自己就再也不可能靠近姜一的心。

    姜一旁若无人的上了天台,她靠着围栏立着。远处的天积聚起厚厚的云层,风雨欲来之势。她的手指探出铁丝网紧紧抓牢,一扇扇灰暗的窗口,像是一只只漆黑的手,他们抓住她的喉咙,捏住她的心脏。她站不住,缓缓蹲下,蜷缩着,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自己的眼睛,她得做出一个决定。

    不多时,姜一起身,取出手机。屏幕亮起,照出她异常冰冷的容颜。

    她拨通电话,那端没人接听,她再拨,反复三次,终于传来困倦的应答。

    “谁啊!”对方的语气很差。

    姜一的声音更为冷酷:“我是姜一。”

    尴尬的沉默,那端开口:“还是这么没礼貌。什么事,我说过了我们没钱。”

    姜一深吸一口气,开口:“外婆不行了。”

    “不行了?早就和你说没用,你自己要弄到上海去。我们离那么远,打电话给我们有什么用?”

    “她就要走了,你都不来看看她吗?”

    “妈明摆着早就不行的了,去上海之前我都讲清楚了。老太太现在昏迷,我来也没用。”

    “外婆怎么也也没亏待过你,她是你妈妈。”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老太太从小就偏袒我姐,说白了,都是你和你妈这两个祸害拖累的她。要不是我姐干出这种不是人干的事儿,老太太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还有你这个小拖油瓶…”

    姜一气得手发抖,再听不下去,挂了电话。她低吼,手抓着铁丝网拼命地摇晃。

    恶魔捉住了她的心,可怕的恨意将她控制住,她想砸碎所有的一切,她痛恨所有的一切…

    忽然,有一双手自身后将她搂住,带着清冽气息的一个拥抱。

    她停下动作,叫嚣着的恨意和负面情绪也在此刻顿住,她微微扭头,视线里是男人坚毅的侧脸。

    不,她不想他看见这样的自己。这是她漂亮面具破碎的缺口,这个缺口足以摧毁她粉饰的一切。

    “我不问。”他说,“我知道你不想说,所以我不问。”

    姜一瞪大了眼,“我不问”这三个字敲在她的心坎上,让她眼眶刹那湿润。

    她覆住他的手背,手指绻起:“谢谢。”

    回到病房,姜一和外婆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离开时,已经快四点。姜一想回家,赵正劝说,她同意去赵正那里。

    出租车在空旷的街道行驶,她扭头看着窗外,赵正的手与她相扣。她的手冰凉,她的心不在这里。

    回到公寓,赵正拿了浴袍给她,对杵在窗边的姜一说:“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倒酒。”

    姜一散开的目光聚焦到他脸上,她点头,再度和他说了声谢谢。

    合上门,剥掉身上的衣服,镜子里她的皮肤上还有欢好的痕迹。她眉头拧紧,挪开视线。打开花洒,冷水当头而下,皮肤被激起一层颤栗的疙瘩。她撑着墙壁,等待水热起来。

    水顺着她的皮肤滑落,聚集在地上,顺着低处流去。

    她清楚,必须下个决定,这个决定,没有人可以帮她。

    赵正把姜一慌乱之中穿出去的拖鞋收起,重新拿出一双摆到浴室门口。铺好客房的床,又将自己凌乱的床铺收拾好。他拿出酒柜里的威士忌,给姜一倒了小半杯,放上冰块。

    做完这些,姜一穿着浴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还滴着水,可她似乎不甚在意。

    “你这样容易着凉。”他走过去,打开浴室的抽屉,取出吹风机,把她拉到镜子前,打开吹风机。

    热风从头顶吹来,带着吵闹的声响。玻璃上起了水气,她看不清那个正为她吹着头发的男人。他的身影绰绰,她垂眉,由着他摆弄自己的长发。

    她的黑发缠绕着他的手指,这种亲近感尤其陌生,她沉默的背对,空气潮湿而温暖。此刻的姜一,给人一种真实的柔软,没有防备,趋近真实。他拿梳子理顺她的头发,层层吹干,许久,他关上电吹风。将她的身体转过来,轻轻拨弄她前额的碎发。

    她抬眼,视线盖着一层固执的光。他靠近她,拥住她,他拍着她的后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他没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的话,他明白这世上总有些人们无能为力的事,他只想让她知道,他在,即使他也无法力挽狂澜。

    姜一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头深埋在他肩膀。

    威士忌里的冰块缓慢融化,消融殆尽时,被姜一一饮而尽。

    她恐怕很难再遇到像赵正这样的男人,会在她难眠的夜晚倒一杯酒,不问一句让她不知如何开口的话。她躺进被窝,他拉上窗帘,走到床边抬手去关床头灯。

    “睡不着也闭着眼睛休息下。缺乏睡眠的时候,不要做重要的决定。”黑暗里落下他大提琴般的音色,他转身欲走,手指被轻轻圈住。

    姜一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可真的抓住了他,张嘴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最后便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手。

    “晚安。”

    他合上门,她再度回到了一个人。

    姜一闭眼,脑海里思绪万千。她如此善于表达,却对赵正不知如何开口,她有些倾诉的*,可又有一股力量封住了她的嘴。是的,他看到的还不是全部,如果他看到了全部,会怎样看待她呢?

    她迷迷糊糊,似乎睡着,又好似清醒。

    “怪胎,不要和她一起玩。”

    “你们听说她妈妈的事情吗?太可怕了,让你们小孩也当心点。”

    “成绩好有什么用,说不定是抄的。”

    “我妈说,让我不要和你玩。”

    “第一名了不起?班长是你可以勾搭的吗?!”

    指摘、谩骂,一张张冷漠的或鄙夷的面孔,针一般的眼神,皮肤上灼热的疼痛,孤立的感觉,负面的情绪搅作一团从黑色的房间涌出来。那被她关押的猛兽,嘶叫着挣脱禁锢,她想要醒来,却意识到这些都不是梦,只是她不愿意想起一些散碎的过去。

    坐起身,时间并没有走多久,只是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开始亮了,她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衫完全湿了。

    姜一打开房门,赵正竟没有睡,而是在客厅地沙发上看书。听见她的声响,他起身:“怎么了?”

    她有些惊讶,随即摇头,说:“能借我你的电脑吗?我需要工作。”

    赵正微怔,但还是拿来了笔记本电脑,姜一接过,她此时面色如常,所有的脆弱全部消失不见。

    她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冷酷。

    “需要吃东西吗?”他问。

    姜一摇头,不一会儿,她又开口:“如果可以,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

    “谢谢。我晚上有一个酒局,我想我会喝醉,能来接我吗?”

    “好。”

    她冲他露出一丝微笑,她垂眉,开始在键盘上敲打。

    她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本轻易可以理解的文本此时成了毫无疑义的符号。她努力想去读懂,只是不想留出哪怕一丝的缝隙让自己松懈。

    她不能丧失希望,她不可以垮。她是姜一,她永远不做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