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妇产科医生 > 第25章 还有药可救(1)

第25章 还有药可救(1)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道君未来天王主神崛起天机之神局大国重工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民办医疗单位里,妇产科的医生常常像江河里的浪花,转瞬即逝。

    昨天,二诊室刚走一位才来十二天的医生,今天就又招聘了一个新的,尹秋霜不当我的助理了,贾和凤主任叫她去当新医生的助理。我明白了,尹秋霜是贾主任最信任的人,新来的医生都交尹秋霜去辅导培训,因此,尹秋霜对我的看法关系到我的去留。这几天,我看不出她对我的看法如何,幸亏对她的不同看法我没有当面反对,济世门诊部的教训应该记取,在那里我虽然也努力改变自己的性格去适应领导.同事与环境,但到底还是像任青青讥诮的那样,公办的屎尿还没拉完,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上级与同仁。现在一切从零开始,我应该和尹秋霜搞好关系,该学奉承巴结人还是得学。近几天,我一直想起我的一位姨表哥,我这位姨表哥既是副研究员又是作家,写了七、八本书,被宣传部长出身的县委书记看中了,硬是被提拔去当了县文化局副局长。由于他是第二批年轻化的干部,县文化局所有干部都比他年长十岁以上,他们的心理很不平衡。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年轻人当官大家都很习惯,当年就不,所以我姨表哥就吃了亏。年纪比他老十岁的局长,知道“彼将取而代之”,死活拒绝他参加共产党,拉帮结派排挤打击,他的干事将他丑化成傻瓜,说他打电话请假“感冒发烧到四十六度了”。姨表哥告诉我,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虽然努力改变自己的文化心态去适应人家,却不知不觉冒犯了另一种文化。我这个姨表妹也想努力改变自己的文化心态去适应,但却不知道会不会也不知不觉冒犯另一种文化?

    尹秋霜搬到新医生的套房里去住。她临走时悄悄告诉我,谭姨是个好人,常常嘘寒问暖,喜欢“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帮倒忙,有时还会帮她洗内衣内裤,但她就是受不了谭姨的唠唠叨叨,强迫别人当她的听众。尹秋霜还问我,谭姨给你拉郎配了没有,她看人挺准,外地来的医护人员,年轻单身的是没结婚,中年单身的不是失偶就是婚变,她恨不得门诊部里的人都结秦晋都成眷属哩。

    我年届不惑,一定被大家当成婚变女人了。

    关于工作,尹秋霜没有多作指示,她只说了一句话:

    “李医生,你要学会沟通病人,你才留得下来,你去看看‘老佛爷’怎么沟通的,那才是一门艺术哩!”

    我想起姨表哥的遭遇,立即把自尊心束之高阁,想讨好地笑笑,但没有成功,只是拉了拉嘴角,不过话却是表达完整了:

    “小尹,在‘老佛爷’面前,请你为我多美言几句,我不会忘记你的。”

    一句非常没有面子的话,我自己都嚼出苦涩的腐味。这要是在我的原单位,就是上刑场我都说不出口。但尹秋霜似乎没有领情,洁白整齐的贝牙一露,我的感觉就好像被一支利刃划了一下。

    “这没用的,你的月营业额上不去,没用的!”

    一个人活错地方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身子仿佛被捂在蒸笼里燥热难忍。

    “没办法的,‘老佛爷’上面有老板哩!”她又说道。

    我想起刚离开的庆医生,前天傍晚她跑到我诊室里,我知道她一肚子怨懑没地方发泄,想来找一个知音。我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她现在有点像麻疯病人似的,谁都害怕让她给毁了。她一开口就说,我来快半个月了,一天给我一个病人,多一个也不给,说病人都是花钱买来的,不能浪费,要等我过了试用期再说。我的检查费都开到一天600元了,还嫌我不会与病人沟通,本来人家二、三百元就能治好的病,我也开到100元了,我真不理解,你说还要我怎么样呢?十来个病人,我也留住了五个,都快一半了,人家不来,你说我能用绳子捆她来不成?我怎么就不懂方法了?我李萍萍听的惶恐不安,希望她别说了,隔墙有耳哩,我李萍萍还能没有感同身受吗?我多少回问自己,倘若你面对的是你的亲朋,你下得了手吗?我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后来就说道,庆医生,咱去食堂吧,迟了又没饭吃了。第二天下午,庆医生就走了,我不知道是她被炒鱿鱼还是自己干不了辞职,没敢问别人,在济世门诊部那边我还有卓杰然做朋友,能告知我内情,这边没有或者说还没有。

    我忽然感到无限孤单,孤单得恐惧,有一种类似于书上描写的从红区来到白区的深入虎穴的恐惧。

    恐惧过后,便悲从中来,离婚多年,只身闯荡江湖,此刻,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可供人生扁舟歇息的平静港湾呀!

    “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无限思量。”难道李萍萍错了吗?A市本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我走进自己的故事里去了,我回不去了,我只希望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女儿明年转到外国语中学要交十万元,父亲又很严重地病倒了,妹妹来电话呼救,身边的所有存款都寄回去了。

    我没有时间对月伤心,问花流泪,凭栏思量。

    适者生存,我想,我应该像卓杰然医生那样,虽然有看法甚至不满,也找朋友发牢骚说怪话,但尽职尽责,做好份内事,什么时候最需要他就什么时候出现,关键时刻为领导为老板排忧解难甚至冒天下大不韪伪造病历,使自己像不倒翁似的。李萍萍呀,你不要以为自己比人家聪明,人家没讲出来恰恰是因为人家比你聪明。

    是的,尹秋霜说得对,应该去看看‘老佛爷’是怎样艺术地沟通病人的,这也许才是最重要的。这几天我也像庆医生一样,一天只能分到一两位用钱买来的病人,但我有尹秋霜这个能干的助理耳提面命,任务倒也完成得很好,现在尹秋霜去给新来的医生辅导培训,往后就只能靠我李萍萍自己了。

    既望之月,照样无忧无虑地在深邃高阔的夜空中游逛。邓丽君《问君能有几多愁》的歌声依旧如同一只只夜莺从小巷深处飞出来,以一种物质的形式撞击人心。

    尹秋霜走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谭姨,顿时冷清了许多。尹秋霜说谭姨是好人有时还帮她洗内衣裤,我忽然想起姨表哥说过,他们县里组织部有一位年青人也给领导洗内衣内裤,后来从干事升任副局长、局长了。我笑着问自己,要是尹秋霜还住在这里,我会给她洗内衣内裤么?

    尹秋霜走了,谭姨就在背后说尹秋霜。她当然没有说替尹秋霜洗过内衣内裤,只是说尹秋霜其实很懒,房间都不晓得怎么整理,东西扔得乱七八糟,她看不过去,常常帮尹秋霜收拾。今晚,她逮着当我的脸诉说尹秋霜的机会了,我不敢得罪甘霖老板的这个堂婶,佯装兴致盎然,毕恭毕敬地听着。

    原来,尹秋霜的家在山西大同一个叫龙须沟的僻远的山村,父母生有三男一女。她们家乡的男人大多要下煤窑养家糊口,常常因为瓦斯爆炸等等事故丢掉生命,女儿便显得金贵,可以卖钱,“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尹秋霜从小伶牙俐齿,又长得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是她双亲的宝贝疙瘩。六年前,她大哥在煤井下出事故死了,矿上赔了十万元,她父母花了五万元给没娶过媳妇的大哥买了个女尸合葬。她家乡有一个坏风俗,男光棍如果死了没有妻子合葬,鬼魂会心怀不甘,常常回家向亲人索取女人,闹得鸡犬不安,穷困潦倒,疾病频生,甚至这家的后代总会有一个人被带离人世,因此,再苦再难的人家都不敢对不起鬼魂,卖房借款都得给死去的光棍买一个女尸葬在他身旁。取之大哥用之大哥,也没什么可惜的,剩下的生命钱,父母把房子草草修缮,其余的都花在女儿的培养上,让尹秋霜读完医学专科学校。

    尹秋霜还没毕业,媒人就络绎不绝了。父母早有打算,要将她卖给大十九岁的一位矿主,得来的聘金给尹秋霜的二哥娶老婆,供小儿子也去读医专,不能再走大哥的危险之路了。谁知尹秋霜至死不从,且不说那煤矿老板年长十九岁,外貌委琐就活像一个煤球,她早就暗恋中学一位同桌两年的技校毕业的学兄,尹秋霜医专毕业时,学兄已经到A市打工三年了。虽然也曾经打过电话,学兄却不知道尹秋霜对他有情意,一个学历比他高模样儿如此俊俏的小妹子,自己即便有癞蛤蟆敢吃天鹅肉的勇气,也肯定有消化不良的恶果,岂敢做梦。后来,尹秋霜为逃婚演出“京娘千里寻夫”的动人一幕,只身南下寻找学兄。谁知南下的火车过长江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传出一个小姐甜蜜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尹秋霜以为学兄关机了,不怎么放在心上。从A市火车站走出来,在广场的秋风中打了半天电话,尹秋霜才醒误学兄故意不见她,咬牙切齿诅咒大半天,纵有千条不便,也不该拒她于门外呀。无奈何她投宿在火车站左边一家旅店里,对暮云寒日,“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连续两天,小姐不厌其烦告诉她拨的号码是空号。但在这两天里,尹秋霜也发现A市的世界很精彩,报纸上有数十家医疗单位高薪诚聘妇产科医生。这里自有黄金屋,这里自有颜如玉。她在一家名称很浪漫的“水一方门诊部”落下脚跟了,一切都很如意就是心口很不如意,她一边工作一边暗中寻找那位骗子害人精,一定要出口气,让你他妈的混蛋瞧瞧我尹秋霜是怎样的人!

    也许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吧,尹秋霜名如其人,风霜刀剑一般凌厉,锋芒逼人,“老佛爷”和她的老板都很满意,就是同居一屋的谭姨很不满意。谭姨也许没有看出来,尹秋霜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儿媳妇,我是过来人,见微知著,尹秋霜有意巴结甘兴。

    年轻真好!

    我李萍萍会有人要吗?

    人是需要靠山的,山起码可以挡住风雪,尤其是女人,尤其是远行千里的谁都敢踩上一脚的寡居女人!

    虽然我心情如澜,但我竭力保持一种优雅,女人最宝贵的就是优雅,一旦失去优雅,不但会失去魅力,而且也会被人轻视。

    我很优雅地上班,很优雅地做事,很优雅地待人接物。

    这天下午,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小赵以为他走错门了,提醒他这是妇产科。他说我就是找妇产科呀,小赵说你也看病呀。我走出诊室一看,男人就叫我李医生李医生,我只觉面熟,却记不起是谁了。他不说话,强人所难了,一定要我想出他这个大人物。半天,我向他摇了一下头。

    “贵人健忘呀,咱们在济世门诊部见过面!”他说罢拍拍手里的黑公文包。

    噢!我记起来了,他是市卫生局的干部,来济世门诊部调查“吕萌事件”,还把他手里的那一只手提包忘在洗手间了。当我把手提包还给他的时候,他给我一张名片,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可以去电话,他的名字怪怪的,叫令中符。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快请屋里坐!”

    “真记起来了?”

    “当然喽,令中符令先生吗嘛!”

    “对对对,谢谢谢!”

    我心里有些紧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