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九十一章

    “善哉斯言!!!”闻言崔破击节称赏言道:“然则陛下既知其理,却为何又欲效霸王之行,为逞一时之意气而置邦国万民于不顾?”

    “卿家此言何意?”闻听此话,李适缓缓放下手中酒盏,目光灼灼的看向翰林承旨大人,沉声说道。

    然则崔破竟是全不看李适的脸色,只容颜平静的淡淡说道:“以臣之见,设若陛下此次驳回李惟岳这奏章,彼辈情急之下,则必然战火重开,如此之下,朝廷又将如何应应才是?倘若尽调八镇神策驻军北上平反,则江南四道难保异动,如此一来,臣恐这撤并地方节度之事全然尽废矣!事若至此,则此后变革之策又将如何行之?陛下为争一时之意气,付出偌大代价,可真个值得吗?”

    他这一番侃侃而言,御座之上的李适虽是并不曾出言反驳,然则眉眼之间戾气宛然,显然是心底并不曾真正别过这一口气去。眼见如此情状,崔破只能再长吁一口气后,续言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项霸王之史实,实足为陛下之镜鉴!想那越王勾践不过是一小国之君王,尚能明了‘十年生聚’之理,而况抚有四海的大唐帝王!倘若陛下求的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短暂快意,则臣不敢再有半巨赘言;但若是陛下力求重现贞观、开元之盛世,则臣力请陛下能暂时隐忍之!以期来日!”

    随着崔破的言语声声,御座上李适的脸色一变再变,尤其是听到那句:“想那越王勾践不过是一小国之君王,尚能明了‘十年生聚’之理,而况抚有四海的大唐帝王乎!”时,这话语中的讽谏之意几乎让他拍案大怒,然则,最终还是对盛世的渴求使他强行压下了这一时的怨怒。面色几个青红转换之后,这位天子最终重重一怕案几起身道:“包羞忍辱是男儿!好,朕此番就依了崔卿家之意,遂了李惟岳此贼心意,且待异日……哼哼!……”

    李适这一言出口,适才还是谨身端坐的翰林承旨大人当即矮身拜伏道:“天子圣明,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这一个突然的动作直使李适茫然不得其解,微一愣神之后,方才诧异问道:“卿家此言何解,喜从何来?”

    “微臣所贺者,乃是陛下大有昔年太宗皇帝宽于纳谏之风,以此观之,臣知我大唐之中兴殊不远矣!”拜伏于地的崔破朗声说道,言语即毕,犹自三呼万岁之后,方才从容起身。

    “好你个崔翰林!”闻听崔破将之与太宗相比,皇帝那里有不“龙颜大悦”的道理,一阵哈哈大笑后,李适指点着赞皇县子大人道,心下的那一丝芥蒂也随着这爽朗的笑声消弭于无形。

    此事既已了结,心中大定的崔破端起天子赐茶缓缓的呷了两口之后,猛的想起一事,乃蓦然变色,将阁子中服侍的宦官、宫娥们扫视一遍后,沉声道:“陛下,微臣尚有一事呈奏。”

    正自脸上隐有笑颜,举盏欲饮的李适一见崔破如此郑重其事,会意之间,放下手中酒盏,扭身于那霍仙鸣寒声道:“霍伴伴且将这些奴才都领了出去,非经朕宣诏,栖凤阁三十补以内不得近人,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满心疑惑的霍仙鸣于躬身应是之时,乃将目光微微瞥向正随意拈磨着手中盏壁的翰林承旨大人,接到崔破那一个“敬请宽心”的眼神后,这位当红内宦才算放下心事,领着众人出阁而去。

    见阁中再无他人,崔破缓缓起身,径直掏出袖中几张竹纸,缓缓呈放于天子御案之上。

    注视着这一幕的李适伏身看去,却见这几张纸上所记载,便如商贾们的帐本一般,书写的尽是某月某日售卖某种货物,并无半分特异出奇之处,草草浏览两章之后,皇帝陛下当即抬眼注目崔破,静侯他的解说。

    “这是臣攻破汴州后三日,军中细作自淮南道神策军驻地传回的消息”崔破这轻轻一句话,只使李适面色一个急变。

    私相派遣细作窥视别路驻军,这本是大违军纪,更惹朝廷忌惮的悖逆之行,而崔破能如此坦然说出,而此事更关乎前些时日蓦然生变的淮南道神策驻军,这两条因素相加,也就由不得李适不大大紧张了。

    “当日淮南道神策范将军于国事如此紧急关头,忽然呈奏手下军士大规模染上时疫,此时机之巧已使微臣心下生疑;是以待微臣控定汴州之后,便谴了细作前往探看。”面色不变的解说了派遣细作的缘由之后,崔破续言道:“范将军当日上折避战之时,并不曾请求朝廷划拨一应防疫病之药材,而陛下案几纸张上所载,便是此事十五日前后,淮南道最大三家药材老店的售卖帐簿,直令人诧异不解的是,这一段时日,这三家老店也不曾有任意一宗大批防疫药材离库,更有令人匪夷所思者,正在范将军上奏手下军士十停中有六亭都染上疫病,毫无战力之时,却无一个淮南道百姓患有此疾,莫非这疫病竟是可可儿的只爆发于范将军营中不成?而军士既然都已染上疫疾,这范将军为何又不曾购药医治?”言说至此,意已尽显的翰林承旨大人再无半分言语。

    “卿家之细作可曾往营前窥探?”

    “淮南神策军驻地关防极严,此事孰无可能。”崔破应声答道。

    随后,阁中便是一片长久的沉默,将身前案几上那几张竹纸再凝视了许久,李适面色铁青的站起,负手绕阁疾步而行,直待柱香过后,已是将此事前因后果都想的清楚明白的皇帝陛下。蓦然重重一扣几案道:“好奸贼,安敢欺朕!”

    下一刻,又思及因淮南神策军避战而使自己蒙受的巨大压力,欲发心下难平的李适朗声喝道:“来人!”

    应声而入的是如面团一般的霍仙鸣公公,尚不待他行礼说话,早见李适粗声道:“传朕旨意,速招淮南道范立武进京;另外再将窦文炀这老阉狗也给朕一并宣召来见。”

    这窦文炀因年纪较之霍仙鸣及尹凤朝稍长,为人沉稳,是以最得皇帝器重,不仅公然立身朝堂,更一手掌管着负责监控天下的“密字房”,霍仙鸣虽是素日不言,但心下实是已对这个占尽了好处的同僚衔恨已深,此番见皇帝发作于他,大喜过望之下,匆匆一礼后,便欲出阁而去。

    “霍公公且慢!”适才片言不发的崔破急声叫停霍仙鸣之后,乃转身向李适道:“陛下,此事牵连太广,若是一个措置不当,臣恐激起大变,实不能不三思而行之?”

    闻言,渐渐心情平复的李适无言复又绕阁两周之后,方才淡缓语声道:“崔卿,你来拟旨:淮南道神策将领范立武勤于王事、统兵有方,特下恩诏擢为实授兵部侍郎,以资奖谊!;至于霍文炀这老阉狗,且押后再说!”语至最后,皇帝陛下已是自唇角丝丝挤出。

    似这等官员升黜的诏书,崔破早已是熟悉已极,不假思索之间,已是援笔立就,只是当此之时,他依然是忍不住想道:“却不知范将军看到这一道官升两阶的诏旨,又该做何等想法?”

    面有失望之色的霍仙鸣嗔怪的瞅了一眼崔破后,自拿了拟就的诏书,前往安排后续事宜,只是他刚刚出门行出,便被一个面色惶急的小黄门紧紧拉住道:“霍公公,外面出大事了!”

    “什么事!看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宫里的规矩!”没能当即见着老对头倒霉的霍仙鸣公公,顺势就是一通训斥扑面而去,直到将心中邪火发泄干净之后,他才复又开言道:“出了什么大事,你这狗才还不赶紧报上。”

    “门下省侍郎张镒张大人的家人,在朱雀大街上把崔大人晋州军的一个军士给抓了,现在……”还不待这小黄门继续说话,闻言心下大颤的霍仙鸣早一脚揣在了他屁股上道:“你这狗才,这么大的事儿,你还不赶紧去禀明陛下。”

    “可是陛下有旨……”这小黄门犹自委屈着开言辩解了一句,却又吃霍仙鸣狠狠一瞪,再不敢说话,只将头一勾,疾步向栖凤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