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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伤感笼罩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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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忽间,辰辰身上靛蓝色的外套已经落满了深深浅浅的雨滴。

    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意识到,这耳边的旋律并不陌生,那是舒伯特《枯萎的花朵》的主题变奏曲,他不记得是谁曾经在“音乐星期五”的晚会上吹奏过。

    此时此刻,这支曲子听起来朦胧暗哑,似在呜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幻灭感。

    音乐声如同加了大剂量的致幻剂的针,直刺辰辰心房,强行将他的牵扯进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在一片比体育馆秘密通道还要诡异的光影碎片中,是满心的迷离和没有尽头的绝望。

    他举着伞在雨里逆风前行,离那个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身影。

    如同是用碳色画笔勾画出的简单轮廓,那背影纤细得几近于一个贪长的孩童,单薄而不真实,却有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动与玲珑。

    长裙是深紫色的,比以东葡萄园里被唤做“午夜精灵”的紫葡萄颜色还要幽艳浓郁,几乎于夜色融为一体。

    乌黑色头发蘸饱了雨水,如同一匹湿滑的缎,散乱地披覆在削薄的肩膀上,顺着花朵般曳地的长裙直垂至腰际。

    颈侧是弯成好看弧形的修长手臂,一只洁白素手反腕握着一根银色的长笛,另一只手隐没在秀后面看不到。在雨水冲刷下,手臂和手指竟也反射出长笛般纯银质感的光泽。

    这个背影看在辰辰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复杂,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无奈,是一爿被伤感笼罩的青春。

    忽然,瀑布般浓密黑发间若隐若现的星星发卡,吸引了辰辰目光,发卡上的大颗钻石在雨夜中发出惨淡的冷光。

    辰辰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个发卡是星星而不是月亮,瞬间,他幡然醒悟,面前的女孩是白馨蕊。

    她有病啊!

    即便是像辰辰这样的谦谦君子,也忍不住在心里很不绅士地腹诽了一把这个站立在大雨中女孩。

    然而,当辰辰看清她站立的位置,浑身上下不由得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她正站在露台凸起的边缘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直上直下的玻璃峭壁。

    风吹动着她湿漉漉的裙摆,揭穿裙衫她摇摇欲坠的孱弱本质,辰辰真希望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尊被浇筑在露台顶上的雕像。

    长笛伤感的曲调将辰辰折磨得喘不过气来,他无暇顾及裤管里,鞋袜中灌满的雨水,举步维艰地绕到白馨蕊侧面,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风雨中裙袂飘飘的白馨蕊眼神空茫地望着远处暗黑色的山影,手中横握银色长笛,有种说不出的妙曼凄美。

    她的余光似有若无地扫到辰辰的时候,眼中焕发出了一道光亮,辰辰恍惚间觉得,那光的尽头是曼哈顿瑰丽的日落和布鲁克林大 桥上的璀璨灯海。

    顷刻间,天空中大雨如注,幽咽的笛声再次带着可可浓浆般暗褐色的忧伤扑面而来,继而,流淌进更加浓郁的夜色里……

    莫非这个临渊吹笛的女孩正在无声地哭泣?在雨水的冲刷下,飘飞的泪水是看不见的,却冲刷掉了她脸上所有的妆容,显出异常苍白憔悴的本色……

    忽然,笛声戛然而止。

    “叮当!”长笛应声落地。

    “你回来了!”

    带着哭腔的呼喊声还未落下,一个柔软的,湿漉漉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跌进辰辰怀中,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绢丝,凉冰冰的触感紧紧贴附上来,像条蛇。

    辰辰一下子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感到白馨蕊整个人虚弱不堪,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如同飘零在雨中的花朵。他不明白这是因为寒冷还是哭泣,然而,他那颗脆弱易感的心,不觉间却在隐隐作痛。

    下一秒,怀中的女孩双目微合,轻点足尖,两条手臂软软地缠绕上来,濡湿的唇柔柔地印在他的唇上……

    辰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从来没有和任何女生亲密地接触过,更遑论亲吻,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吻中蕴含着无限爱意,纯洁美好,如同发端自心底的一朵圣洁白莲。

    在A校同学将近一年,他和白馨蕊的关系不远不近,理性告诉他,一定是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然而,当少女芬芳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烈酒味瞬间盈满了他的唇齿,他的脑子不转了,血液中仿佛也被注入了酒精,心神骤乱,意识悬浮在空中,手中的雨伞飘飘荡荡飞了出去……

    滂沱大雨兜头盖脸地冲刷下来,长笛激越铿锵的旋律似乎仍萦绕在耳边,越来越明亮……

    辰辰觉得自己被海妖的魔法禁锢了,任由白馨蕊细软的手指尖游走于他的头发、脖颈、后背和面颊,却紧张得不知如何反应,他感到那双手灵巧得如同在长笛的孔壁之间滑动,他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瘫坐在地上。

    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下,纠缠不清的温柔缱绻,令辰辰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低头,无意间看到泪水从女孩微合的双眼中汩汩  流淌下来,怀中的女孩早已抽噎得气息不匀。

    他尝试着推开她,可是,她紧闭双眸双手环抱住他。

    越是用力挣脱,她的唇瓣越像八爪鱼的吸盘那样牢牢吸附。

    忽然间,唇上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紧接着,辰辰闻到甜醒的气味,一股黏黏的液体流入口中……

    终于大力推开了她的束缚,辰辰退了几步,定睛一看,白馨蕊两眼迷茫地一屁股坐在水里,后背正抵在露台的边缘,而她身后那道不足二十厘米的水泥台根本无法称之为屏障。

    辰辰心头的薄愠与疑问立刻消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责与恐惧。

    白馨蕊对于自身的险境浑然不知,双眼失去焦距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带着哭腔喃喃着:“你能感觉到我在想你……对不对……是我不好……太任性,我不该……你不生我的气了……”

    雨声将她的声音一点点吞没。

    辰辰听着她莫名其妙的梦呓,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仰望铺天盖地的大雨,感觉他们正深处于一座远离人世的孤岛,这座孤岛不在海里,而是在空中。

    白馨蕊排山倒海的哭泣声被雨声盖住,如同默片中的镜头,巨大悲伤却向辰辰汹汹袭来,瞬间将他淹没其中。

    女孩半个身体浸泡在水里,紫色丝绸连衣裙被雨水完全淋湿,暗艳得如浓稠的血浆,狼狈地贴附在她身上,勾勒出盈然欲折的纤腰和线条修长的美腿,像极了一条搁浅在礁石上的美人鱼。

    她的头发上、脸上,鼻尖上,睫毛上全在往下淌水,水流顺着轮廓姣好的面庞,汇聚到削尖的下颏,然后像溪流一样淙淙划过纤长脖颈,落入深V的领口之中。

    半边雪色香肩从领口中裸露出来,尚未发育完全的皎白酥胸随着呼吸的起伏若隐若现……

    辰辰深呼吸,努力的稳了稳心神,蹲下身双手扶住白馨蕊抖作一团的肩,眼睛却不敢直视她。

    他大声冲她喊着:“白馨蕊,你看看我,我是江睿辰,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白馨蕊如梦初醒,僵滞片刻,忽然停止了呜咽。

    原本涣散的双眸,瞬间聚焦,脸上的神情由悲转怒,她厌恶地看着单膝跪地的辰辰。

    数十秒的对峙,天空中滚过隆隆的雷声,雨在漆黑夜空与方寸天台之间密织起一张巨大的网。

    毫无预兆地,白馨蕊疯狂地摔了辰辰两记耳光,然后,就开始用尽全身力气踢打他,她的动作太大太剧烈,令辰辰感到害怕,他死死扳住她的肩膀,担心自己稍一躲闪反抗,两个人都会从楼上摔下去。

    他不敢乱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任由她对自己拳打脚踢。

    忽然,辰辰感到身上的拳脚轻了,白馨蕊的身体骤然往后倾覆,姿势优美得如同芭蕾舞者下腰,眼看半个身体已经探到楼外。

    辰辰一把拽住白馨蕊的胳膊,恰好阻止了她身体的下落,她却像个傀儡娃娃般没有了生息。

    他一手揽住她的不盈一握的腰,另一只手臂从她双腿下穿过,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来不及捡拾飘荡在天台顶上的雨伞,他抱着白馨蕊朝通往楼道的大门走去。

    雨势渐渐小了,白茫茫的雨幕中,天台上又变得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银色的长笛静静躺在浑浊的雨水中,旁边是一把翻过来的墨   蓝色大伞,像一朵绽开的花,被风从天台这一边推到那一边……

    这个周一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周一,因为今天,辰辰要参加学生会的选举,然而,现在,他的状态并不怎么理想。

    前天夜里,他将昏迷的白馨蕊背到弗森小姐的诊所后,后者就被诊断为发烧,当晚就留在医务室隔离观察了。

    “查理,你看上去也不太好,现在虽然没有发烧,可保不齐也会生病,这里有五张病床,你要不要也留下观察一下?”弗森小姐看着筋疲力尽的辰辰问道。

    辰辰连忙摇头,道:“刚才,你给斯黛拉服下的感冒药,我能不能拿走一些,如果我有了症状,可以自己服用。”

    “当然可以。这种是抗病毒的,这个药是治感冒的,会有轻微嗜睡反应。”

    弗森小姐把药递给辰辰,他道了声谢谢,一溜烟儿跑出了诊所。

    只听弗森小姐的声音在身后喊着:“回去记得把湿衣服换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