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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 东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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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俅终于接到了西门庆破阵的战书,大喜,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太尉大人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了,只要借着三才天地阵将梁山主力一打尽,马上水路进兵,犁庭扫穴,将梁山上下刮刷一遍,听说那西门庆生意做得好大,梁山上下金浇银裹,一笔横财是跑不掉的了!

    收拾完了梁山,回师的时候搂草打兔子,把济州城张叔夜的三个逆子给灭了!他们公然违背朝廷谕令,不束手就擒,只是倚一座孤城自守,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拿下了张家兄弟,自家的功劳簿上,官家也好,蔡太师也好,都是大大的面子!

    所以接到梁山战书的高俅很是雀跃,当然他是主帅,不可能在众人的面前失仪真跃起来,只得把满腔的欣喜化成了一番狂笑:“哈哈哈!梁山草寇,自己作死来了!”以这轻蔑的笑声来反衬自家运筹帷幄、谈笑破敌的高大形象。

    与得意洋洋的高俅一比,几个节度使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知兵的人,西门庆这封战书送来时已经过午,梁山人马又在三才天地阵外四面集结,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兵锋一交,岂能骤解?这一仗可就要打到晚上去了。

    梁山那帮人是什么?是土匪啊!土匪最善于打夜战,官兵在这一方面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菜!而且若是白日交锋,三才天地阵旗旙变幻,何等醒目?指挥赶来随机应变,得心应手,如果进了晚上,只能以各色灯号进行兵力调遣,各部官军的协调能力又打一个折扣。

    不少人都在心底开始诅咒:“都说梁山西门庆诡计多端,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然,兵者,诡道也,以我之锐,克敌之无锋,是兵家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只不过自己算计别人时肯定很爽,如今被西门庆算计了,就由不得不让人心下别扭了。

    于是几个节度使向高俅请令,各回自家汛地。高俅也兴冲冲地往大阵最中心的指挥台上去,并派门下闻焕章秉笔准备记录,将来加工润色一番,就是一出精彩的平贼戏文了!

    三才天地阵里一番扰攘,众人刚刚准备完毕,就听阵外号炮连天,喊杀声四起——梁山人马如狼似虎,一往无前地破阵来了!

    单说左军大将大刀关胜,一听本阵号炮声响起,立即引兵一万,与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杀奔东阵门而来。方到东阵门外,就听阵内传来一阵阵钟响,长短声不一,随着钟鸣震耳,一彪人马已是当路摆开,为首一将,骑菊花青战马,提九耳八环泼风大砍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只叫道:“梁山反寇慢来!”此将非别,正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

    徐京跃马横刀,高声喝阵:“来将通名!本节度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关胜道:“吾乃梁山左军大将大刀关胜是也!”

    徐京听了,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关胜?当日蔡太师也曾保举你掌兵,谁知你恩将仇报,反回头就降了梁山,如今却来本节度面前作死!”

    关胜更不打话,马行赤菟,刀偃青龙,便来与徐京交手,二将两口大刀上下翻飞,织起寒光一片,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眼看关胜越战越勇,一口大刀轮圆了,风生虎虎,刀光如电,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将关家快刀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俗话说一快打三慢,徐京虽勇,但从未有过与如此快刀交手的经验,左遮右搪之余,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九耳八环泼风大砍刀上的金环叮当撞击,响作惶急一片。

    关胜心道:“当日晁天王亦是使一口九耳八环大刀,其刀法却又在这徐京之上,我与晁天王数度切磋,此时再看这徐京刀法,真真是不足为虑了!”精神一振,当下着着加紧。

    徐京眼看关胜刀来太快,自己已是接架不住,于是把马一带,往阵中便败,关胜大喝道:“哪里走?”纵马如飞般赶来。

    看到关胜追来,徐京心头暗喜,当下暗暗将九耳八环泼风大砍刀挂在得胜勾上,掏出走线铜锤,蓦然间扭身一个“犀牛望月”,走线铜锤化作一道黄光直扑关胜面门而来。

    关胜手疾眼快,间不容发地避开锤头,左手绰大刀,右手疾扑,已经抄住了锤头后的绒绳。

    徐京大喝一声:“你给我过来吧!”用力将绒绳一拉,要拉关胜下马。关胜叫丹田一粒混元气,两脚踏镫借力,攥着锤上绒绳也是往回一扯——两股大力相交之下,一根绒绳被绷得笔直,嗡嗡作响。二将座下的战马受力,都是“咴咴”暴叫,四蹄刨地磨开了圈子。

    相较之下,却属关胜吃亏些,因为徐京是两手用力,关胜还得一手绰刀,只有一只臂膀与徐京叫劲,显得捉襟见肘了些。两军阵上健儿呐喊声中,丑郡马宣赞心道:“我且来助关胜哥哥一箭之力!”

    当下弯弓搭箭,又想道:“若是射那徐京,他死了也不心服,我只射那绒绳便了!”宣赞当年与辽国出使大宋的番将对过连珠箭,大挫过辽国使臣的锐气,箭术之精,梁山上除了小李广花荣外罕有其匹,此时觑得徐京走线铜锤上那股绒绳较亲,“嗖”的一箭,正正将那根绒绳射为两截。

    绒绳一断,单臂着劲儿的关胜身子一栽歪,好悬闪到马下;徐京却是双手用力,脚踏马蹬向后猛拽,绳断后连个反应的工夫都没有,就是一个倒栽葱,直直从马屁股后面摔了下去。

    生死交锋,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关胜坐稳雕鞍,乘势催马直进,不等摔得七荦八素的徐京反应过来,大刀斜挥,一刀将徐京连肩带背斩为两段。东阵门外众官兵见主将死了个干净利落,一时间人无战心,士有退意,转头便做鸟兽散。

    井木犴郝思文趁势挥兵直进,早抢下东阵门,身边旗手青旗磨动,后方人马往左右一分,一将轻装软款,率领一队钩镰枪手如飞而至,正是金枪手徐宁。

    原来东阵门中,官军掘下了无数陷坑,如此坑爹,正是在这个**朝廷里混饭吃爪牙们的拿手好戏。这些陷坑有脏坑、净坑、陷马坑、梅花坑——脏坑里面都是污水,官兵里面讲卫生的人可不多,甚么屎尿东西都往里面倒,谁掉进去谁龌龊一辈子;净坑里面堆积了生石灰,人掉进去一扑腾,满头满脸又满眼,不呛死也得烧瞎眼睛;陷马坑算是待遇最好的了,就是得一个“深”字,一个骑兵掉进去了,和马摞起来也爬不出来,是捉将擒生的好帮手;最歹毒的是梅花坑,坑里栽满了尖刀竹刺,人掉进去,妥妥的有死无生,任你再财雄势大的豪强,再全挂子武艺的英雄,也是说毙就毙。

    徐宁一声喝令,部下金枪班士兵排成连城之阵,齐步向前,钩镰枪如雨骈集,向地面攒刺。一人力短,千人力强,似混乱实有序的群枪之下,朝廷官兵掘下的陷坑翻板纷纷被钩镰枪掀了伪装,向天豁了口子,再不得害人了。

    钩镰枪开路,后面就有车子负土载石,上来填坑,不一会儿的工夫,东阵门梅花阵告破,陷阱变通途。

    徐宁见大功告成,率领金枪队往左右一分,关胜军中青旗挥舞,呼延庆、卢秀英夫妻二人领一队精骑,如疾风般卷过,直扑太阳宫中右阵耳,关胜、徐宁麾军紧紧跟上,为他夫妻二人殿后。

    呼延庆、卢秀英马快,早抢到太阳宫二十八宿四日星旗下,却见此处已竖起一座高台,台上悬挂着一口金钟,钟声响处,三才天地阵中便有各路官兵随钟声部署变阵。呼延庆一见之下,便大喝道:“抢占高台砸毁钟!”

    手下精骑方往上一闯,就见一声钟鸣,环绕着高台的壕沟里钻上无数顶头盔来——却是在此守护高台的官兵现身阻挡。

    旗门开处,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横枪跃马,挡住梁山人马去路。韩存保大叫道:“梁山草寇休得猖狂!认得大将韩存保吗?”

    此时阵前早已高挑起徐京首级来,呼延庆戟指韩存保喝道:“害民贼!若不早降,这徐京就是你的榜样!”

    韩存保兔死狐悲,大叫一声:“气杀我也!”拍马拧枪,便上前来抢呼延庆;呼延庆也是大喝一声:“来得正好!”浑铁枪一顺,与韩存保战在一处。

    卢秀英在旁边替丈夫观敌瞭阵,眼见韩存保枪法高明,与呼延庆斗了个平分秋色,要想分出个上下输赢,只怕非得几千回合不可!想起西门庆嘱咐,卢秀英心道:“我只知道心疼丈夫,遵守将令,那些男子汉单打独斗的虚荣,跟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甚么关系?”

    当下催开桃花马,挥舞绣鸾刀,卢秀英一道寒光直取韩存保,这正是:

    军民离心难制胜,夫妻合力可成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