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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唇枪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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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笑,倒把魏定国笑糊涂了,当下熟铜刀一指,喝道:“你这汉子,疯疯傻傻,却又在笑甚么?”

    凌振听了魏定国的无礼之言,却不动怒,大笑后睥睨着魏定国道:“你那些士兵手中竹唧筒里灌的,可是猛火油?”

    此言一说,魏定国猛吃一惊,失声道:“你怎知道?”

    凌振又是嘿然一笑,翻起白眼道:“一嗅自然明了!唉!枉你号称神火将军,却全不识猛火油之用,没的糟蹋了难得的材料!”

    魏定国听着,不怒反喜。他从小就喜欢玩火,但是并没有**,反而以火攻入兵法,在官场上熬到了凌州团练使的位子。只是火虽然好玩,但开销也大,魏定国为了养活他那五百红甲火兵,穷得都要当裤子了。

    还好,曾家五虎跟他投缘,时不时接济好朋友一下,魏定国才能把自己的梦想继续下去。但是,囊中羞涩,玩起来自然就捉襟见肘,魏定国想法再多,但一旦实施时,囿于现实只能大打折扣。

    就象这个灌着猛火油的竹唧筒,功用是引敌军敌将入彀后,百筒齐喷,猛火油射到人马身上,岂能骤洗?那时只消一枝火箭或一个火药包,便成野焚之势,胜利自然唾手可得——如果不是梁中书确实得将士之心,魏定国也不会如此卖力,祭出自家压箱底的**宝了——但是刚一上阵还未施展,就被对面这个凌振喝破了。

    魏定国独行火路,好搭档单廷珪偏偏又是个玩水的,难有共同话题,此刻虽然被凌振识破行藏,但心中却生出了得遇知己的喜欢来。当下将熟铜刀挂回鸟翅环得胜钩上去,恭恭敬敬向凌振抱拳一礼,问道:“不敢请教这位凌兄,如何方为识得猛火油之用?还望凌兄指授。”

    凌振也不客气,直指其非道:“你用竹唧筒喷射猛火油,虽然制作简易,但一来竹唧筒容积浅,所容猛火油有限,一时能发射多少?战阵之上,或许偷袭一次,还可侥幸成功,但第二回人家有了防备,就不灵了;二来竹唧筒易开裂,若正战到关键时它坏掉了,岂非自取其败?所以说——你这竹筒喷油之计,守城还可,用到战阵之前,真是自取其辱了!”

    魏定国听了,心服口服,当下又施一礼道:“不敢瞒凌兄,在下也知这竹唧筒弊端多般,只恨手内无钱,否则换成陶瓷筒,想来还更合适些……”

    话音未落,早被凌振当头棒喝:“糊涂!换成陶筒,如何使得?陶瓷虽较竹筒坚实细密,但一来烧制不易,二来行军运输时,比竹筒更加易碎,一生裂纹,便成废物,那时岂不误了三军性命?”

    魏定国听了,惘然若失,禁不住自怨自艾道:“若如此,却当如何是好?”

    凌振面有得色,傲然道:“看你还算可造之材,今日便来点醒你吧!以铜铸筒,便可迎刃而解……”

    这两位科学家在战场之上,越说越是高兴,彼此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竟视千军万马如无物。虽然他们说得忒也投机,但两边士卒俱都等得疲了。

    曾家五虎便想出马拉魏定国回来,却被单廷珪硬拦住了。将心比心,如果现在敢截断凌振和魏定国之间的技术交流,魏定国求知欲得不到满足,急疼攻心之下,非呕血三升不可。

    此时凌振滔滔不绝,已经将魏定国侃晕,只剩下心悦诚服的份儿。凌振也就见好便收,话风一转道:“这铜唧筒纵然做出来了,但性能还是太原始了,作用终究有限,哪里比得上我们梁山的喷火战车……”

    说到这里时,突然戛然而止。

    魏定国正听到兴头上,哪里肯半途而废?当下不依不饶追问道:“喷火战车却又是甚么神器?”

    凌振虽然很满意这“神器”二字,但还是微笑摇头如拈花之佛祖:“这个嘛……却是说不得了!”

    说着,凌振衣袍一振,一身火药的硫气,两袖没洗的馊风,施施然回归本阵。魏定国茫然若失,提马随行好几步,真恨不得跟了去,但突然醒转,又不得不颓然而止。

    梁山阵上,西门庆马前接着凌振,笑道:“到底是凌振哥哥,不动半分刀兵,只是一场言语论道,就叫官军折尽锐气!”

    凌振此时再无复阵前狂态,下马向西门庆拜倒,长叹道:“若不是四泉哥哥有识人之明,更能知人善任,支持研发不遗余力——现在的凌振,也不过就象方才的魏定国罢了!”

    官军阵中,梁中书下了望台,亦传唤魏定国问道:“方才阵前未见交锋,却是何意?”

    魏定国失魂落魄一般将原话都说了一遍,最后遗憾道:“只可惜未能听得梁山喷火战车之虚实,令人常怀耿耿……”

    梁中书听了安慰道:“魏将军不必挂心。须知那些器械物件儿,都是旁门左道的奇巧淫技,到底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天朝仁义之兵到处,必然会将之扫荡干净,任其有千奇百巧,又有何用?”

    听了这等安慰,魏定国心下更加沮丧,向梁中书行礼退出,闷闷不乐地回阵前来。

    本来战前军议已定,头阵由魏定国展开火计,先烧梁山一个措手不及,狠狠挫其锐气。没想到西门庆派轰天雷凌振出马,一兵不交,倒把自家的锐气给挫了。曾家五虎中的四虎曾魁大是不忿,当下提枪上马,抢到阵前,吼声如雷:“呔!梁山杀不尽的草寇!徒逞口舌之利,算不得英雄好汉!有那惯厮杀的,出来一个与四爷放对!”

    听其出语伤人,早恼了黄门山结义的好汉摩云金翅欧鹏。欧鹏自随西门庆上梁山之后,一直深受倚重,是讲武堂中的资深教官,教习之余,欧鹏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一身兵法武艺更胜昔时。能耐长了,脾气也跟着见长,此刻听到曾魁在阵前出言不逊,欧鹏哪里容得?当下绰根铁枪跃马而出,嗔目道:“那厮,你满口胡吣些甚么?”

    曾魁更不打话,拍马拈枪迳来抢攻。欧鹏铁枪一顺,抖起满眼的枪花,拆招破势,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眼看征尘影里,这边争胜,那边要强,斗到五十余合,兀自不分胜负。

    眼看欧鹏难缠,曾魁暗暗盘算道:“好个梁山泊,随意出来一个,就恁的了得!此人与我武艺相若,想要分出胜负,不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不如败中求胜,以弓箭来赢他!”

    想到此,卖个破绽,曾魁拨马就走,却不归本阵,只斜刺里蹿了出去,欧鹏不舍,紧紧赶来。曾魁心头暗喜:“这贼将合死,中吾计了!”

    也不必回头,耳听背后马蹄声得得作响,就已经算计出欧鹏与自己的距离。待离得较亲时,曾魁突然向后抛了枪,闪电般掣出强弓,看也不看,便是弯弓一射!

    欧鹏虽然紧追,也时时防备曾魁后着,猛见曾魁将枪掷来,心念电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马枪?”但这一掷虽疾,力道却浊,欧鹏轻轻松松挥枪一挑,就把曾魁的飞枪挑飞到八丈开外。

    就在此时,耳边却听到弓弦绷紧时的微震声。欧鹏心头一凛,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曾魁头也不回,一箭背射而来,竟是与自家心口要害不差毫发!

    箭矢之来,星不及飞,电不及掣!眼瞧着非中不可,却被欧鹏挥起右掌,一个擒扑之下,硬生生绰箭在手——生死之交,竟是不容毫发!

    这两个,一个出箭急,一个绰箭巧,瞬息之间,已是各逞绝艺。两边士卒看得分明,呼吸一窒之后,尽皆潮起涛生一般喝彩。

    曾魁转回马来,脸上尽是讶色。此时他已经抛了枪,手里只余一张弓,而欧鹏右手绰箭,左手提枪,离他不过两三丈,马匹一个冲刺即到。那时铁枪起处,曾魁如何抵挡得住?但曾魁却是面无惧色,只是上下打量欧鹏几眼,突然大拇指一挑,赞道:“好汉子!”

    欧鹏抛了箭,双手合枪,虚指曾魁,曾魁面不改色。欧鹏点点头,突然收枪,说道:“你我大斗一场,阁下兵器虽然脱手,非战之罪也!若就这样占你的便宜,倒显得我们梁山行短!暂且各自收手,稍后再会!”说着铁枪一收,拨马就走。

    曾魁见欧鹏竟然如此风度,又赞一声:“好汉子!可交!”心中却颇为自傲:“虽然我失了枪,但有弓有箭,你未必能杀得着我!”

    欧鹏归阵,众好汉接上来作贺:“恭喜欧鹏哥哥占了上风归来!”

    听了这话,欧鹏摇头:“众兄弟休小觑了这曾家五虎!你们看——”说着一翻右掌,右掌心竟是殷红如血!

    欧鹏叹道:“好劲的一箭!我虽然接了下来,但一只手也已经麻了。接下去硬撑着使枪,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对手,只好扔下场面话回来,各家都存体面。”

    西门庆急唤神医安道全时,官军队里早飞出一骑,一人大叫:“比箭精彩,谁来与我比刀?”这正是:

    唇枪影里飞急箭,红粉妆中斗快刀。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