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冠冕唐皇 > 0763 国之武库,藏恶纳奸

0763 国之武库,藏恶纳奸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神都洛阳天街东崇业坊,韦氏宅邸中。

    朝廷已经黜朝多日,秘书省本为病坊,韦承庆也是因病告假多日,只是卧居坊邸、不就衙堂。

    上午时分,子侄入舍请安,韦承庆只于病阁接待,诸子侄问候之后,只将从子韦洪基留于内堂近侧。

    韦洪基年在三十岁许,官任门下省符宝郎。宝即玺也,门下省因掌封驳大权,皇帝六玺俱置门下,不由二省、不称制敕,换言之,中书虽造制敕、门下署而行之,两省之外,俱为乱命。

    韦承庆前为中书侍郎,雍王以外、乃当朝第一宰相。但其职权仍有制衡,便是门下省诸官佐。符宝郎虽不入五品,但凡所制敕颁行,俱能得悉。所以这个门下省的符宝郎,就是韦承庆除了本职之外,为自身施加的第二层保障。

    就算韦承庆如今不在中书,但因从子官任符宝郎,所以朝廷凡有制敕,韦承庆也能在第一时间有所知悉。这样的人事安排,当然不合规矩,自贞观明相马周以来,两省官长其所族裔便不得就任两省官佐已成定制。

    但规矩终究是由人执行,韦承庆拜相之后,凡所营就、俱取义众欢,所涉利害深切,哪怕为了提前一天知悉自家所受封犒,朝士们也鲜有攻讦韦承庆这一点人事授给违规之处。

    更何况,符宝郎只是司库官职,于门下诸官佐中论及话语权,甚至不如更加卑品、但却职在供奉的诸拾遗、补缺并起居郎,所以尽管韦承庆已经被罢相,但其从子韦洪基的符宝郎官职仍然被保留下来,六品卑职即便是要作改换,也要等到今年的冬集铨选。当然,前提是如今的朝廷仍能维持到入秋。

    “叔父奏书拟未?昨日傍晚,雍王言训入都,至于今早,门下所录奏书已达四百余份。诸久不参朝的旧臣,亦紧急赶制,唯恐悖于王教……”

    待到众人退出,韦洪基便入前低声说道。

    韦承庆听到这话,眸子便闪了一闪,然后便问道:“门下所录诸声,附从雍王者有几?”

    听到这个问题,韦洪基便低头不语,见从子如此神态,韦承庆便叹息一声:“雍王生在权势之内,此中门徒,凡所操议,确是不凡啊!未召而入,本是悖逆大罪,凭此一论便成反复,本身又势力拥聚,天命矫得,人莫敢忤……”

    “朝士持论该当西归者,十之七八。雍王究竟是否得道,或仍存疑,但群情所趋,略有可见……叔父,庐陵久处于野,是否真能恃此逆势,确是可疑啊!”

    韦洪基沉吟片刻,壮着胆子开口说道:“雍王于宗家或仍少,难免气骄,然其入世以来,所事多孚……”

    “住口!儿辈能知人事几深?你祖你父几世所谋,能为你一言抹杀!”

    韦承庆本来还半卧榻中,这会儿则拍床坐起,望着韦洪基怒声道:“少辈或壮年成人,矜傲几分才志,自忖能投幸少壮。但世道才流几许,岂你拙眼能度?身长六尺,衣食不出祖荫之外,恩授皆仰门中枯骨,若非生在如此门户,安能解褐在事?

    长辈如此厉声,并非小觑尔等才器,能有三分缘幸可以自谋于时,不至于今日尚且傍榻谋生!你父祖或许短志,尚且能于此世谋得寸土立足,若放由儿辈为我家门执掌去向,人间知我门户有谁?幸在幸在,百斤血肉投生此庭,否则尔等为谁鱼肉,未可知也!

    天道无情,寒暑侵蚀、岂分贵贱!人间百姓,多是豚犬,唯见权门之煊赫,岂知忠勤之是非?雍王问道于众,不恤名门,其失道远矣!天下大势,若不决于几家,田舍农夫、能当社稷之重?”

    “我、我不敢……但唯今雍王率众而来,不日便抵都畿,都畿之内实在没有强徒抗御……”

    韦洪基见叔父如此恼怒,一时间也是惊惧不已,忙不迭离席叩拜道。

    一番怒吼之后,韦承庆也自觉有些失态,特别在听到从子那惊惧言语后,稍作沉吟才又继续说道:“雍王东行、或有无敌之姿,然凡所诉求,仍要聚合群众声势,虽然不能洞其虚实,但想来仍有忧虑之处,或陕西群情并不能统合于一。今其宣于朝士之论,可以借势杂言其间,今上本非天皇正嗣,其所得立、概无祖训片言可凭,既然要归祀祖陵,此中幽隐可以长作申辩。”

    “叔父的意思是?”

    韦洪基听到这番话,仍有几分不解,忍不住开口发问。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雍王教令如此。礼不辩不明,义不申不正。唐家养士甲子有余,三代先王垂制礼义所聚,岂雍王短时桀骜能够尽作垄断把持!既然雍王要勒求众声,那不妨让雍王见一见神都朝士真正声愿如何。”

    讲到这一点,韦承庆还是颇具信心的。如今雍王虽然势力独大,但也仍然还没有达到只手遮天的程度,想要凭其一纸教令便操弄都畿群声仍然远远不够。

    韦承庆长叹一声,望着从子继续说道:“儿辈少经风霜考验,难免为雍王眼前之强势所吓,竟生投诚之想。但这对我家而言,绝不是一条生路。更何况如今庐陵已经……唯有继续向前,险中求活!”

    韦洪基闻言后连忙点头,表示绝不敢再有此类想法,并低声请示道:“若要操议于朝中,那后日大计是否……”

    韦承庆正待要再作交代,突然有心腹家人匆匆入舍并疾声道:“郎主,大事不好!坊里街前有人投书示警!”

    “书在何处?”

    韦承庆闻言后顿时一惊,接过家人呈交上来揉成一团的帛书稍作阅览,脸色顿时一变并疾声道:“速速招聚家人,分发器杖,夺门出坊!”

    讲到这里,韦承庆也顾不上再卧榻装病,直从席榻中一跃而起,自有闻声赶来的家人为其披挂甲防。所谓的甲防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铁甲,只是绢绸层叠密缝、可以稍阻流矢锋锐。

    “叔父不是说,外有雍王进逼,内有庐陵潜伏,圣人绝不敢贸然挑衅……”

    韦洪基这会儿也是慌了神,上前拉住韦承庆颤声说道。

    韦承庆闻言后白了他一眼,只是顿足疾声道:“速向南曲废宅放火为号,传告在都诸众情势有变,速来救我!”

    说话间,韦承庆便已经疾行步入了中庭,而此时庭前也已经聚起了为数不少的族人并家奴,且所持刀剑棍棒不在少数。

    虽然绝大多数韦氏族人并不知祸由何发,但韦承庆既然窥谋鼎器,当然也要常设应变的方案。虽然在此之前他也确有乐观之想,认为当今圣人在内忧外患的现状下并不敢直接向他发难。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此时眼见众家人们聚集起来,韦承庆便快速吩咐道:“女眷速入内庭,不得擅出!五服之内男丁随我夺取东坊门,诸寄居亲友可以各捡细软分头出逃,风波定后归来聚首!”

    且不说已经乱成一团的韦氏宅邸,皇城中诸禁军将士们在受命之后便各自引众纵马驰出皇城,皇城门前各依所使分头行事。

    皇城端门南侧,本来近日由于朝事荒废而行人颇少,但是随着雍王教令入都、催促在朝群臣参议西迁事宜,所以不乏朝士归朝进书,眼见南衙诸军杀意腾腾的奔驰出宫,自然群众惊疑,惶恐间进退失据。

    须发灰白的宰相韦巨源披甲行出端门,身后自有近千甲徒聚集簇拥,于端门前布设战阵。视线掠及天津桥北岸那些惊恐朝士,韦巨源便抬手示意甲员喊话道:“奉圣人命,今日朝中诸事悉罢,唯是闭门杀贼!食禄诸员,各自归邸自守,非皇使持敕就邸传唤,凡所叩扰,不得启门应之!”

    听到甲员们如此喊话,左近徘徊的朝士们不免更加心慌,也顾不上入前细问,或是催促家奴,或是亲自策马,快速的离开这一片区域。

    除了分向各边城门的兵众之外,另有一路近千甲徒直沿天津桥冲入天街中。然而这一路甲士们在天街上驰行未远,突然一名兵长引着近百士卒直向天街西侧冲行而去,并不理会率队将领的呼喝阻拦。

    “贼子果然无从隐遁,凡违背皇命者,杀!”

    率队的南衙将官见喝阻无效,抽刀在手,拍马喝道,直向那一路违命卒众杀去。霎时间,天街上已是人马哗噪,杀声成片。

    不独天街这一路人马,其他几路南衙军众在冲出宫门之后,也都爆发出不同程度的混乱。

    南衙本就派系杂多,且多勋贵子弟就事府职,早已经被阴谋者渗透无算,变故未生之前,谁都不能确定身边袍泽是忠是奸。

    皇城中圣人虽然下令诛杀韦承庆,令预谋者惊觉阴谋败露,但当时身在皇城,并没有能够主持大局者,自然不敢擅动。直至冲入城中坊间,约束大大减少,相关涉事者才各自作乱求活。

    很快,各路人马所爆发的混乱便快速的反馈到端门前坐镇的韦巨源处。

    韦巨源在听完各路回报后,一时间也不免闭目长叹一声,恨言道:“南衙国之武库,竟成藏恶纳奸之所,悖逆群出,焉能不乱!不破不立,圣人既然奋此壮志,立朝老臣舍命而已,不负此禄!横刀于此,敢犯端门宫禁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