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冠冕唐皇 > 0144 谁敢偷喂我的狗

0144 谁敢偷喂我的狗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朝会按时举行,李潼依班登殿,早已经没有了最初庄重仪式所带来的新鲜感,得以更加关注人事的变动。

    今天的大朝会,宰相层面没有太大的改变,仅仅只是兵部夏官尚书王本立被罢相事。至于原因,李潼觉得可能是为了给蠢材让路,因为他又在班列中发现了一副吊死鬼模样的武三思。

    今天的朝臣班次里又加了武家两人,一个是此前从春官尚书任上被原肃政大夫李昭德踢走的武三思,就任夏官侍郎。另一个则是武攸宁,担任凤阁右散骑常侍。

    后世讲到武家,多言其嚣张跋扈。不过单就眼下而言,由于彼此之间少于人际关系的往来,其家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李潼了解不多,可从政局上来说,眼下的武家人存在感其实并不高,甚至还显得有些可怜。

    李潼所知武家人,主要还是任职于南北衙禁军系统中,真正在台省中占据高位的,不过一个武承嗣而已。勉强加上一个武三思,起起落落的很不稳定。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眼下这段时间对他奶奶武则天而言是真正关键时期,所需要的也是真正能帮上她的人。就算把武家人强拉上来,但若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过徒增笑柄而已。

    武家人能力普遍不高,这是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在武则天发迹之前,不过小门小户的人家,到了武则天当天后那段岁月里,对于娘家人也是虐害为主。

    比如说武三思眼下哪怕盛夏时节,脖子上都还缠着一圈的罗纱,倒不是这家伙老来俏、爱穿高领,而是因为早年被流放广西,或是毒虫叮咬、或是沾染疫病,留下伤疤一直蔓延到脖子间,因此才要做掩饰。

    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学传承,又算不上天资聪颖,早年颠沛流离、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武则天一开始要培养的也不是她的这些侄子们,而是外甥贺兰敏之,可惜贺兰敏之这家伙本领不大、气性不小,满腔戾气全都发泄在女人身上,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等到贺兰敏之死后,武承嗣等人才被陆续从流放地召回。这些人可以说是既没有天赋、还没有教养、更没有行政经验,不折不扣的三无人员。

    然而朝堂中虽然人事关系复杂,但能够在武则天临朝的背景下担任高位,一个个也都是人精。他们虽然弄不掉武则天,但要收拾武则天这几个没咋见过世面的侄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像是垂拱元年武承嗣第一次拜相,坚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被逐出了政事堂,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沦为一个笑柄。

    毕竟武则天就算再怎么崇信娘家人,许多操作也只能在规则之内,如果偏架拉得太明显,那还要宰相、还要朝臣干什么,你们武家人自嗨得了。

    更何况,眼下的武则天权势也远没有达到无所顾忌的程度,硬把侄子安在高位上,帮不上忙且不说,还要帮他们擦屁股。

    所以眼下武家诸子弟,主要还是集中在人事牵扯较少的禁军中,还不敢大举进入台省之中遭受捶打。

    不过今天的朝会一下子多出来两个武家人,武三思就不必说了,狗皮膏药一样撵走又回来。新加入的武攸宁,也的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右散骑常侍只是一个凤阁闲职,并不负责具体的省内事务。可见武则天对这个侄子的能力判断还是不敢过于乐观,不敢让他负责具体事务以免露怯,只是当做一坨臭狗屎放在凤阁恶心人,或许还能破坏中书省人事和谐。

    不过这一现象也反映出武则天在针对宰相群体的时候,态度更趋强硬。直接免掉王本立的宰相职位,应该是为了让武三思更加方便的接手兵部事务。本来就是一个副职,顶头上司如果还是宰相,真想玩的话,武三思大几率会被玩出屎来。

    武攸宁作为一个钉子打入凤阁,按照武家子弟的升迁规则,很大几率只是稍作过渡,兴许哪一次朝会就直接取代了在场某一位宰相。

    联想到这些之后,李潼不免感慨这些宰相们也真是好涵养,狗屎都被糊在脚上了,你们还不联手收拾那老娘们儿?换了我是宰相,绝对忍不了!

    果然,他的心声也没有被辜负,大朝会途中的确发生了一些小波折。

    一般大朝会没有什么庄重议题,今天的前半部分主要是公布了几桩外州刺史的人事任免决议,好几个刺史都被提拔,主要是集中在新平道这一线。

    唐代军事上讲某一道大总管,还不是说的山南道、剑南道之类的监察区,而是特指一次军事行动的行军路线,即就是所谓的“概有征伐则置于所征之道,以督军事”。

    现在新平道一线州县官员都得到奖赏,背后意思很明白,薛怀义这一路北征大军进展顺利,想是不久便要凯旋。

    这对武则天而言,自然是一大助威,除了边功震慑于内,还有就是薛怀义可是她力排众议遣用的,这对个人威望的提升甚至还要超过宿将得功。

    李潼尤其关注了一下丘神勣,只见这老小子脸色铁青、比此前被自己调侃让人偷了分基地还要难看。

    不过丘神勣的郁闷并不止于此,因为接下来便有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等数人当殿弹劾丘神勣,问题也都不大,无非过天津桥的时候坐骑乱叫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种场合讲出来,简直就是恶心人。

    但就算是这一类的小问题,突然五六个一起出现,也顿时将丘神勣给凸显出来。御史弹劾完毕,殿中的神皇还没有回应,司刑丞李日知便又行出班列,奏报左金吾卫不合法的将捕获贼徒交给洛阳县。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有味道了,很明显这是一起有节奏、有预谋,特意针对丘神勣的一次弹劾行动。

    接下来,刑部秋官尚书张楚金出列,直接奏明说是洛阳县犯案者与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有涉。为了确保案件审理过程中的公正性,请求暂时将丘神勣调离左金吾卫,或是转任其余,或是避嫌放假。

    李潼站在班中,看戏看得眉开眼笑,他参加大朝会也有几次,都是四平八稳、乏甚波澜,像这种当殿搞大臣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被搞的还是他的仇人,新鲜之余,更有满满的幸灾乐祸。同时心中也大有感触,这种层次的较量,还真不可强求将人一步弄死,眼下很明显是要借着这些小事,先夺掉丘神勣的金吾卫兵权,言则避嫌,可一旦被踢走,想回来可就难了。

    能够做这种布局的,当然只能是南衙宰相。李潼也在斜着眼好奇打量观察,想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位天使一般的南衙宰相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等到张楚金说完,殿上稍有沉寂,过了一会儿,武则天才开口道:“秋官所奏,相公们怎么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所看向的乃是纳言武承嗣。不过武承嗣这会儿也有些发懵,很明显这件事不在他预料,尽管感受到神皇的目光,但却不知该要如何作答,只是默然站在班中。

    接下来行入一人,乃是内史张光辅。

    眼见这一幕,李潼暗道有戏。这一届宰相中,他最看好的还是张光辅,除了明显武氏派系之外,剩下几个老的老、能糊弄的就糊弄,张光辅年纪最轻,冲劲也大,他既然首先出面,丘神勣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但是李潼高兴还是太早了,张光辅接下来的话,不独让他大感意外,也都出乎殿中群臣意料。

    “秋官所请,虽是循例,但不切实。司刑诸事,在所难免,人或有涉,未必是实。目下朝廷两边用事,京畿之稳,首在金吾卫。以此分寸之瓜葛,迫退都邑安危之官长,有悖当时务重。刑司宜再作度量,在势若真不得不作避嫌,可暂压于后。”

    张光辅说完之后,也并不退回班中,只是站在原地等候神皇回应。

    而他这一番话讲出之后,满殿群臣也都各露狐疑并诧异之色。至于一直在观察宰相们的李潼,则敏锐的发现右史岑长倩眉头蓦地一皱。

    此时武承嗣也终于反应过来,抢步出班并说道:“臣附张相公所论。”

    有了两个宰相接连表态,殿上的武则天也开口说道:“既如此,秋官所议酌情之后再报政事堂裁取。”

    再作裁取,那自然只能是不了了之。

    接下来朝会便乏善可陈,也让李潼大感索然无味。今天他是亲眼见识到,宰相们未必不是人精,但却一盘散沙。什么样的人情权衡、时势算计,落实到最后终究还是力量的碰撞。

    眼下皇权、相权对立尖锐,如果能够借机拿掉丘神勣的畿内军权,这对整个宰相群体都是极为有利的。但聪明人实在太多,你的算计未必是我的,大好机会就此错过!

    从大的形势方面,李潼是深感失望的。但若落实到自家与丘神勣的矛盾,李潼倒是可以稍作乐观之想,他位列前班,虽然有旒珠遮挡,但也能稍稍感觉到他奶奶身上那股负能量:我的狗,是别人能随便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