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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章 前世种种(4)

作者:风吹小白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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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隆冬。

    程府被十万精兵包围。

    程太守、黄氏、程德语、南胭、程载惜等人站在厅中,无措而又惊恐地看着上座的男人。

    他一袭白衣,正漫不经心地把玩花瓶。

    程太守面露谄媚,恭声道:“不知帝师驾临寒舍,所谓何事?这般大的阵仗,莫非是要向惜儿提亲?”

    此言一出,程府众人都松了口。

    程载惜更是面露羞涩,翘起尾指,时不时抬起美眸撩萧弈两眼。

    萧弈哂笑。

    他转了转那只珐琅彩宽口花瓶,嗓音温醇:“我记得这只花瓶,从前摆在南府松鹤院花厅,是南家老祖母,颇为喜爱的古董。”

    程德语微笑:“确实如此。这只花瓶乃是五百年前官窑所制,所绘花鸟精细入微,底部更有帝王私印,实乃千金难求的珍品。这等物件儿,该被咱们读书人拿来欣赏赞美,而不是摆在胸无点墨的商户人家,被当做装饰摆件儿白白糟践。”

    “糟践……”

    萧弈品着这个词,唇角轻勾。

    幽深的凤眼流露出一抹凉薄,他忽然松开手。

    贵重的前朝花瓶跌落在地,瞬间支离破碎。

    程府众人,脸色大变。

    萧弈慵懒支颐:“当初你们设计南府,侵吞了多少金银珠宝,我今日便叫你们尽数吐出。查封程府。”

    十苦等人早就摩拳擦掌。

    听见命令,毫不迟疑地行动起来。

    整座程府乱成一锅粥,无数贵重钱财金银细软,被一箱一箱地搜罗出来,全部抬出了府门。

    拿不走的,像金丝楠木八幅大屏障、紫檀雕花拔步床,便尽数砸毁烧掉。

    程载惜发疯般尖叫,扑上去想拦住他们:“这是我的妆奁,这些都是我的珠钗首饰,不许你们拿走!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发狠般捞出一对芙蓉玉钗。

    十苦毫不客气地夺回来,冷笑:“明明是南五姑娘的陪嫁,我还曾见她戴过,几时成了你的东西?也是太守家的千金,要点儿脸吧!”

    说完,又吩咐侍卫,把程载惜戴的珠钗首饰、穿的蜀锦绫罗全部扒下来。

    滴水成冰的冬日,可怜程载惜穿着单薄寝衣被丢在庭院,惹来四面八方的嗤笑讥讽。

    南胭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望向上座的男人。

    金相玉质的权臣,也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南胭心头俱颤。

    下一瞬,就听见他嗓音温和:“我家娇娇,黄泉寂寞,你这当姐姐的既然自称爱她,不如就下去陪伴她?”

    他眼瞳里满是红血丝。

    勾唇而笑的模样,慵懒又凉薄,像是从地府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和恶鬼,是讲不了道理的。

    南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可终究已经晚了。

    她摇着头,惊恐后退:“不要……不要杀我……”

    程德语把她护在身后,怒斥:“萧弈,你疯了是不是?!我爹是蜀郡太守,是朝廷命官!”

    萧弈点点头:“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活活打死南家二伯。不必你提醒,我既来这一趟,自然不会放过他。一起杀了。”

    程家众人,猛然睁圆了眼睛。

    黄氏厉声怒骂:“你这后生犊子,你怎敢随意杀害朝廷命官?!我会上京告御状的!”

    然而她的御状终究是告不成的。

    侍卫执刀,屠戮了程府满门。

    到处都是惨叫。

    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求饶。

    南胭倒在血泊里,亲眼目睹程载惜被剁掉尾指,亲眼目睹黄氏被挖去膝盖骨。

    她知道,那是因为程载惜刻意模仿南宝衣,黄氏在当婆母时无数次叫南宝衣罚跪的缘故。

    太可怕了,现在的萧弈,形如恶鬼。

    热泪顺着眼角滚落。

    如果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她一定,一定不要再和南家作对,一定不要再和南宝衣作对……

    她在遗恨中,死不瞑目。

    满府血流成河。

    十苦带着侍卫们,按花名册找人,连侍女和仆役都没放过。

    白日里还钟鸣鼎食、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太守府,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沦为了人间炼狱。

    萧弈站在程府外,将火把丢进火油之中。

    隔着街道,他静静注视满目火光。

    却察觉到一点冰凉,落在面颊上。

    他仰起头,原来是锦官城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他温柔地伸出手掌,接住一瓣雪花。

    他凝视着掌心融化的雪,轻声呢喃:“欺负过你的人,已经死了。你曾受过苦的地方,也已化作灰烬……南娇娇,你能否感到欢喜?”

    南宝衣就站在他身边。

    她凝视着萧弈,年轻的郎君白衣胜雪,玄黑色狐毛斗篷在寒风中猎猎翻飞,垂落在额间的两缕鬓发,已成霜白。

    他眉眼深沉,是前世从未有流露过的黯淡和孤寂。

    南宝衣轻抚过他的眉眼。

    哪怕死后,他依旧待她用心,她怎能不欢喜?

    千秋此景,过目难忘。

    正是年底。

    锦官城长街繁华。

    南宝衣跟在萧弈身后,看他孤单地穿过集市。

    周遭落了鹅毛大雪,新妇捧着斗篷,赶到摊贩前为夫君披上,年轻的夫妇站在门前,招回贪玩的稚童,温柔地把暖手的小炉子送到他怀中。

    可她的二哥哥,什么也没有。

    他木然地走过喧嚣,连雪地里留下的鞋印都十分孤独。

    他与人间的热闹格格不入。

    终于回到山崖。

    有不速之客站在墓碑前,纸伞倾斜,为墓碑遮去风雪。

    是顾崇山。

    萧弈声音冷淡:“你来做甚?”

    “来看看她。”

    顾崇山轻声。

    他扫视四周,坟冢打理得很干净,旁边种着她生前最爱的芙蓉花,此时花已谢尽,白雪地里,只留下几丛墨色枝桠。

    他想起初见南宝衣时,这小姑娘实在爱美,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费劲儿地摘下芙蓉花瓣,要敷在狰狞的伤疤上……

    他红唇含着几许轻笑,在满山暮雪中,透着别样的温柔。

    他温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枯木逢春,有向死而生。怎么样,萧道衍,与其枯守孤坟,不如拿你我的权势,遍访天下神佛,赌一次重来的机会。若能复生,你我约定,待她如珠如宝,护她衣食无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