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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没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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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兵突击,快如闪电,周军大营虽然有哨兵在外围警戒,但能给己方争取到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些。

    因为是清晨,许多兵卒刚起来,听到号角声后,陆续回过神,去拿兵器,铠甲,却乱成一团。

    有人跑到马圈去牵马,身上还没着甲,楚军骑兵已经撞入营中。

    因为是临时营地,所以周军并未竖起未牢固的营栅,楚军骑兵入营之后,分做几股,见人杀人,见营帐密集处就扔火油瓶。

    偌大营地被楚骑这么一搅,渐渐混乱起来,到处开始闪烁的火光,直接扰乱了兵卒们的理智。

    而中军附近响起的鼓声,以及各部督将们声嘶力竭的呼喊,把他们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要乱跑,拿起长矛,都过来,结阵!!”

    “不要管铠甲,拿长矛就行!还有弓箭!”

    “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向中军靠拢,靠拢!!”

    呼喊声中,慌乱的大营里,开始有一个个小阵形成,各部将领将麾下兵卒聚集起来,首先做到自保,不让入营的楚骑有可乘之机。

    至于已经被冲过一次的营地,将领们收拢溃兵,同样以本营为中心,用长矛结阵,然后派人灭火。

    又搬来杂物阻塞道路,防止后续又有敌骑冲过来。

    中军处,主帅贺若敦让副帅、行军总管达奚震留守指挥,自己率领部曲以及临时聚集起来的百余骑兵,往东而去。

    他不是要逃跑,而是要设伏。

    敌骑冲入营中,急切间难以拦截,贺若敦觉得与其在混乱的营地到处乱跑,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候在中军帐附近,等敌骑突击,他们再反击。

    之所以要离开中军帐,是因为马要跑起来得有一段距离,即助跑。

    敌骑若真的攻入中军,其速度必然慢下来。

    慢下来后,他们以快打慢,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中军处迎风招展的大旗,以及不断响起的鼓声,招来了恶狼:有不少楚军骑兵,径直往中军而来。

    来得很快,槊挑、刀砍、马撞,所到之处,血光四溅。

    留守中军的周军将士已经用长矛结成一个个圆阵,并用弓箭不断射击逼近的楚骑。

    楚兵的坐骑,正面着甲,所以迎面冲锋时根本就不怕箭矢,快速逼近之后,并不是直接撞阵,而是从旁绕过,投掷火油瓶。

    火光在人群中闪烁,被点着的兵卒撕心裂肺的呼喊着,阵型在火光中开始松动。

    最外围的几个长矛小阵瓦解,随后被楚骑击溃,溃兵被撞倒、践踏,鲜血染红了马蹄。

    但更多的长矛小阵依旧完整,将士们咬牙坚持,等着己方的反击。

    四周又有步兵、骑兵赶来,试图把围攻中军的楚骑赶走,场面渐渐胶着,楚骑的速度明显放慢。

    东面,贺若敦把中军处的战况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下令冲锋,而是在观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要看看围攻中军的楚骑之中,有没有“大人物”。

    楚军的铠甲样式,颇为特别,如同布衣,其上满是圆点。

    而头盔更是特别,宛若倒扣的漏斗,其上有小杆,杆上有小旗。

    按照之前所得军情,贺若敦知道楚军头盔上的小旗是用来标明佩戴者身份,旗有一张、两张或三张,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很快,他看见混战之中,有一“三旗”楚将,率领左右横中直撞,骁勇非常,如入无人之境。

    那么...

    号角声起,贺若敦率领骑兵发动冲锋,扑向在中军混战、速度已经大减的楚军骑兵,而那“三旗”楚将,是他的目标。

    经过一段距离的助跑,坐骑的速度很快起来,贺若敦的骑兵化作饿鸱,扑向围攻羊群的群狼。

    群狼惊觉有敌扑来,掉头迎战。

    双方距离快速缩短,前锋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贺若敦在后,见那“三旗”敌将荡起马槊,左刺右突,势不可挡,便弃槊取弓,搭箭拉弦,瞄准目标。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瞬间完成瞄准。

    敌将戴着铁面,几乎没有破绽,可那又如何?

    双方距离已不到四十步,贺若敦撒放弓弦。

    箭如流星,命中敌将面门。

    “噗嗤”一声,周罗睺只觉眼前一黑,左眼剧疼。

    毫无疑问,虽然带着铁面,但他运气太差,唯一暴露的双眼,被箭射中了一边。

    箭矢的冲力,使得他脑袋后仰,连带着身体后仰,也亏得左手紧紧扯住缰绳,才没有后仰坠马。

    他忍着剧痛,回正身体,看向前方,右手依旧紧握马槊,以脚后跟钝头马刺刺击马腹,继续前进。

    中箭之前,他看到迎面冲过来的敌骑中,有人对着他弯弓,所以,不能白白被射瞎一只眼!

    箭矢插在脸上,很碍事,周罗睺知道眼睛既然被射中,那就废了,于是咬紧牙关,左手松缰绳,然后拔箭,直接把箭拔出来。

    那一瞬间,左眼的疼痛加剧,有液体流出,沿着面颊流下。

    血腥味扑鼻而来,很显然,血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左右护卫着周罗睺,抵御着敌骑的冲击,往左侧转向,周罗睺疼得身体在哆嗦,右手下意识一松,马槊落地。

    他再用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摸向腰间系着的小袋,掏出战场急救用的金疮药丸,用嘴咬开包装纸,直接往左眼眶里塞。

    疼痛再次加剧,而疼到极致就是麻木:左眼位置没了感觉,仿佛已经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

    周罗睺再次看向战场,发现自己在部曲的护卫下已经转向,正离开敌军中军,而身后,那股突然冲过来的敌骑,正紧追不舍。

    其实只有十余骑,其他敌骑,则与己方骑兵在混战。

    战局急转直下,追逐猎物的猎人,变成了被猎物追逐的跛子。

    周罗睺看得清楚,那个射中他眼睛的敌将,亦在其中。

    他很快有了主意,将右手放到嘴边,吹起唿哨。

    声音婉转,如同雀啼。

    护在左右的部曲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郎主这是要....

    他们忽然左右分开,分别迂回转向,独留数骑跟着郎主继续向前跑。

    这一动作,明摆着转向的人要拦截追兵,为主将逃跑争取时间。

    贺若敦看得清楚,快马加鞭,率部直追中箭而逃的“三旗”敌将,他弯弓搭箭,对准那人坐骑尾部,连放几箭。

    人着甲,马无甲,所以贺若敦先射马。

    马一倒,人还能跑?

    他弓马娴熟,所以箭箭射中。

    但那坐骑竟然继续驮着人跑,看样子是极其能忍疼的良驹。

    再抽一箭,刚搭上,贺若敦看见那“三旗”敌将忽然转身。

    左手持弓,右臂抬起,明显是弯弓搭箭瞄准的姿势。

    那一瞬间,贺若敦觉得奇怪:他一直注意敌将动作,看见对方取弓,却没见对方从箭壶抽箭。

    没有箭,怎么射?

    所以他没提防,现在敌将这么转身、弯弓搭箭瞄准他,什么意思?

    想吓唬我?

    两人距离在三十步左右,三目对望之际,周罗睺松开弹弓弓弦。

    他年少时淘气,喜欢躲在高处,用“没羽箭”捉弄路人。

    什么是“没羽箭”?即用弹弓射出的泥丸。

    后来有段时间,祖父逼他读书,没收箭矢,他就用弹弓来打猎,用的是石子。

    现在,射的是羊眼大的铁珠,所用弹弓,为二石强弓。

    呼啸声过后,周罗睺看得清楚:那射他眼睛的敌将,面门绽放出一朵血花。

    脑袋后仰,连带着身体后仰,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