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乱世栋梁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临阵退缩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临阵退缩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廊下,闻讯赶来的张铤,向李笠献策,劝他更进一步,早日行王霸之事。

    张铤作为中书舍人,常在宫中值守,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且李笠已入宫,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决不能犹豫。

    这种时候临阵退缩,后患无穷。

    “君侯!皇帝驾崩,即便皇后和贵人将来可能诞下皇子,但皇叔们不会无动于衷,不会拖到那个时候的,君侯!动手吧!”

    “你的意见。”李笠看着前方,面无表情,此刻廊下就他二人,其他人远远候着。

    “君侯,请太后下旨,召集群臣,宣布噩耗,并让君侯都督中外诸军事!抓军权!而录尚书事,依旧是江夏王,这无关大局。”

    “皇位,须得等皇后、贵人临盆,若生下皇子,自然由皇子继位!”

    “江夏王及诸王,绝不会等下去,他们必然要动手,甚至起兵,那好,君侯有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大义名分在,直接将他们铲除!”

    “扫平诸王后,即便有皇子降生,大权也在君侯手中,铺垫一番,便可顺水推舟!”

    张铤心中激动,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决裂的时候,皇帝驾崩,李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不能再犹豫了。

    若犹豫,只会被宗室先发制人,甚至出意外,那可不好。

    “太后悲痛欲绝,讲道理是讲不了了,我去逼她放权?如此欺负寡妇,算什么?”李笠突然冒出一句,抬头看天,使得张铤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要拿,就拿,不需要借口,不需要解释,搞这么一出,不是掩耳盗铃么?”

    张铤听到这里,问:“君侯是想?”

    李笠转过头,看着张铤:“我对萧家,已经仁至义尽,列位先帝那里,我早已不欠什么,哪怕是大行皇帝。”

    “所作所为,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维桢’二字!”

    “真要到那一步,那些宗室,文武官员不服,不要紧,我会用无法抗拒的武力,让他们想清楚!!”

    李笠说着说着,目光如炬:“都督中外诸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七个字罢了,没必要去逼迫太后!”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我不需要都督中外诸军事,一样可以教他们做人!!”

    李笠如此霸气,让张铤激动万分:“君侯,既如此,那...”

    “可是,我女儿,刚刚死了良人!守寡了!”李笠看着张铤,两眼的火光消失。

    “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女儿!萧家的事我不管,但我女儿不能被欺负!”

    张铤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弄清楚李笠的思路。

    大概是:我女儿好可怜,大着肚子成了未亡人,所以我要保护她。

    什么王啊霸啊,稍后再说,免得让女儿心寒。

    不过为了保护我女儿,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该抓的权,还是要抓的。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一回事嘛!

    张铤换了个方式劝;“君侯,既如此,可不能让皇后受刺激,得慢慢说。”

    “我会说的,就说皇帝偶感风寒,要修养,不让她受刺激。”李笠恢复平静,“当然,太后那里,我也会去说的。”

    这才是最关键的,皇帝去世,皇太后(太皇太后)名义上拥有最高权力,可以做出一系列安排,且不管这安排能否得到执行,至少大义名分在。

    宋、齐换代,萧道成就是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将被杀的皇帝刘昱废为苍梧郡王,奉迎安成王刘准为帝。

    做好一番铺垫,受禅称帝。

    齐、梁换代,萧衍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立宗室为帝,得新君旨意,随后起兵攻向建康。

    破城后,请皇太后临朝称制,以示自己起兵之举是“一心为国”。

    然后经由太后之手,做一系列任免,冠冕堂皇做铺垫,最后,受禅称帝。

    所以,当皇帝出了问题(年幼,驾崩),太后,就是十分重要的“政治工具”,必须牢牢掌控。

    只要控制了太后,就能将大义名分握在手中,当然,最后能否成事,还得看硬实力。

    如果李笠犹豫,让别人有机会影响太后,甚至控制太后,那就是错失先机。

    “皇后那里,你先去说,不然若是我去说,皇后会多想的。”李笠说完,张铤反对:“君侯!太后那里,还是下官去吧,难听的话,下官来说。”

    “这恶人,下官来当,请君侯静候佳音!”

    李笠摇摇头:“不需要,在太后眼里,你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没必要搞这种弯弯绕绕,我亲自去说。”

    “而且,有的话,必须我来说,太后才听得进去。”

    。。。。。。

    殿内,谢太后坐着,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心如死水。

    旁边的香炉冒出袅袅白烟,时断时续,仿佛太后的思绪一般。

    六年前,萧大器伤重,她守在床边,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萧大器去世却无能为力,伤心欲绝。

    但为了儿子,她撑了下来,因为没得选。

    儿子年幼,若不即位的话,只会被叔叔斩草除根,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

    为了保住儿子,她竭尽全力,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到后来,好歹给儿子找了个遮风避雨的大树。

    眼见着儿子茁壮成长,两次御驾亲征都大获成功,回来后一脸兴奋的说着军旅趣事,她欣慰不已。

    再过几年,儿子真正成年,又有子嗣,那就稳了。

    结果,她眼前的阳光明媚,瞬间变成乌云蔽日、倾盆大雨。

    萧询死了,太后心中最后的支柱也垮了。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在她看到儿子的遗体时,就已经化为泡影。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万念俱灰的太后,已经不关心皇位该谁来坐。

    甚至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关她的事,因为儿子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入殿的李笠,见太后如此模样,知道丧子之痛加上丧夫之痛的旧伤,已经将这个可怜的女人击垮。

    这种时候,太后的心境已经接近看破红尘,正常的沟通方式,恐怕难起作用。

    他可以出言恐吓,威胁对方人身安全,但这样欺负一个丧子的寡妇,太不要脸了。

    李笠有资格坐着说话,他坐下后,轻声说:“太后请节哀,赶紧召集宰辅,宣布噩耗吧。”

    皇帝驻跸淮阴,宰辅们也在淮阴,江夏王也在,所以,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然后呢?”太后抬起头,看着李笠,两眼空洞。

    李笠回答:“请江夏王主持大局,既然陛下并无子嗣,就请江夏王早登大宝,太后,也好全身而退,安享余生。”

    这个回答,让太后有些意外,愣住了。

    她还以为李笠会要求等皇后、张贵人临盆后,确定生下的不是皇子,再说皇位之事。

    然后以此为借口,向她要权,譬如,都督中外诸军事。

    想到这里,太后眼睛一亮,仿佛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再次绽放出光芒。

    对的,对的!皇后和张贵人,还有可能生下皇子,所以,我儿子还、还没有绝后!!

    她赶紧说:“皇后和张贵人,尚有身孕,将来,将来...”

    被丧子之痛弄得神情恍惚的太后,此刻恢复了些许理智,想到儿子还可能有后,本已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忽然有了涟漪。

    李笠摇摇头:“太后,恕臣无礼,就算皇后或张贵人生下男孩,又能如何?皇位,如何能让襁褓中的婴儿来坐?”

    “可是,可是,可是还有李卿辅佐啊!”太后脱口而出,“哪怕录尚书事的依旧是江夏王,李卿依旧可以都督宫城诸军事,保护皇子,等皇子长大!”

    “太后,微臣,想让平安服完丧后改嫁。”

    李笠忽然冒出这一句,太后听了,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愣愣看着李笠。

    片刻,声嘶力竭的怒吼:“皇帝刚走,你、你就起心思让皇后改嫁!!!”

    “不然呢?平安才十六岁,才十六岁!”李笠音调高了些,“她以后怎办,就这么孤孤单单,走完剩下几十年的人生路?”

    这话戳到谢太后心里,她何尝不是年纪轻轻就守寡,拉扯着儿子,步履艰难的向前走。

    现在儿子没了,她要孤孤单单走完剩下的人生路。

    “太后,这皇位,与平安没有任何关系,也和臣没有任何关系,请太后,让平安有个归宿吧!”

    太后情绪瞬间接近失控:“你女儿要有归宿?那我的归宿在何处!皇后若生下皇子,你要如何处置!!”

    “即便皇后未能生下皇子,可张贵人一旦生下皇子,平安就是这皇子的嫡母!依旧是太后!你让平安改嫁,那皇子怎么办!你对得起先帝所赐‘维桢’二字么!!”

    “微臣问心无愧,对得起维桢二字。”李笠语气恢复平静,“江夏王,也是先帝(指的是萧纲)子嗣,即位后,国有长君,社稷之福。”

    “太后知进退,为大局着想,想来江夏王登基后,不会为难太后,不会为难可能诞生的男孩,这个男孩,会平安长大的。”

    “如此一来,大行皇帝香火不绝,皇位,依旧是先帝子嗣来坐,臣,如何对不起维桢二字?”

    这话噎得太后一时词穷。

    先帝(萧纲)对李笠的恩遇,李笠以这样的方式报答,说得过去。

    而萧大器生前,并未对李笠有恩遇,李笠对萧大器的儿子萧询尽心辅佐,两次北伐大获成功,已经算对得良心了。

    江夏王萧大款,是先帝在世诸子当中,最年长者,即位后,国有长君,确实是社稷之福。

    她若识相,放弃坚持等皇后、张贵人临盆,直接让萧大款继位,对方,想来会承这个情。

    襁褓中的婴儿长大,要十几年,届时大局早已定下,萧大款,或者其子(下一任皇帝),也许不会赶尽杀绝。

    太后不这么认为:才怪!!!齐明帝放过齐武帝的子孙了么?

    江夏王当了皇帝,也不会放过你这功高震主的李三郎啊!!

    “平安若生下皇子,她怎么能改嫁?而且,新君即位,他会放过你么?”

    太后总算想到反击的办法,李笠回答:“微臣会起兵,改朝换代,所以,无所谓的。”

    “你!”太后被李笠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微臣,定然不会被新君所容,还会被人群起而攻之,绝无活路,但不想全家坐以待毙,自然要奋力一搏。”

    “微臣会辞去所有官职、爵位,以布衣之身起兵!”

    “受先帝之恩的李维桢已死,鄱阳布衣李笠,会点起兵马,招募四方豪杰,堂堂正正开战。”

    “新朝建立,平安就是新朝公主,会有般配的驸马,一起度过余生,她为大行皇帝所生女儿,也会平平安安长大,不会受人欺负。”

    这种说法,让太后愤怒至极,却不知从何骂起。

    但她知道李笠有这个能力。

    李笠不想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进行人身威胁,直接把事情挑开了说:

    “太后,请召集宰辅,宣布噩耗,让江夏王继位,以换来机会,为大行皇帝留下可能会诞生的香火。”

    “若微臣,不,若草民将来举事成功,看在平安的份上,也会手下留情的。”

    李笠说完,起身告退,被太后喊住:“你意图不轨,我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意图谋反!!”

    “太后保重,微臣告退。”

    李笠起身要走,太后急了眼,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她还以为李笠会花言巧语、软硬兼施逼她下令“以彭城公都督中外诸军事”,然后等皇后、张贵人临盆。

    结果倒好,明着说“我不挑这担子了,我要另起炉灶!”

    李笠有能力另起炉灶,太后见识过对方手中一种可怕的兵器,所以知道最后的胜利者必然是李笠。

    当李笠挑明要造反,而不是骗权,太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护住儿子可能的遗腹子。

    思来想去,只有作践自己。

    她猛地抓住衣领,做出要撕扯的动作,声嘶力竭的喊:“你敢走,我就敢衣衫不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欲行非礼之事!”

    殿内,候在远处的一名内侍,为太后心腹,见太后这么做,目瞪口呆。

    李笠见这位出身名门的太后,居然行事如同泼妇,真是被惊住了,把头转到一边:“太后这么做,对得起良心?”

    “良心?皇帝刚驾崩,你就临阵退缩!”太后已经顾不得脸面,如此作践自己,就是抓住微弱的希望。

    她觉得李笠既然要脸,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么拿捏对方:“你必须守着皇宫,等皇帝、张贵人生下皇子,再辅佐皇子!”

    女人疯起来真是不讲道理,李笠回答:“事已至此,微臣就算当了辅臣,也会夺位的,何必呢?”

    太后喊起来:“你有脸抢自己外孙的位,那就抢!”

    “平安不会生下皇子的,就算生下来是个男孩,也必须是女孩。”李笠回答,太后明显是自己骗自己,认为祖孙之情能大过权力的诱惑。

    这可能么?为了最高权力,父子都能相残,何况是外祖父和外孙?

    然而太后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她都不肯放弃:让李笠辅政,或者都督中外诸军事,拖延时间,等皇后、张贵人临盆。

    萧询或许能有香火,那么,即便希望渺茫,太后都要争取这个希望,赌李平安生下男婴。

    若不赌,任由李笠‘临阵脱逃’,那就是萧大款登基称帝,而没了退路的李笠,必然起兵造反。

    太后想得明白,届时萧大款为防李笠以萧询的遗腹子为号召起兵,必然斩草除根,于是,萧询绝后。

    赌的话,哪怕李笠不要脸,最后夺了外孙的皇位,看在李平安的份上,也不会斩草除根,养大没有威胁的外孙,装点门面。

    “平安临盆,我会亲自守着,若生下男孩,那就是男孩,容不得你捏造!你要是还念着先帝恩情,就守着皇宫,别想临阵脱逃!”

    太后想明白了,李笠越是坦白,说自己要造反,要图谋不轨,这越说明对方要脸,所以宁愿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那么,她就得揪着这点不放。

    “我会召集宰辅,包括江夏王,宣布噩耗的同时,让你...让你都督中外诸军事!你要清君侧,你要造反,好啊,马上就可以动手!”

    “动手,杀!杀光先帝所有子嗣,你什么都不欠了,高高兴兴当新朝的皇帝吧!”

    太后说到这里,已经豁出去了,反正李笠明说要造反,也有这能力造反,迟早会起兵,她就往对方身上套道德的枷锁。

    对方越不想亏欠萧家的恩情,她就越要让对方觉得亏欠,良心不安之际,将来,放过萧询遗腹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哪怕这遗腹子是张贵人所生。

    萧家保不保得住江山,太后已经不关心,她就想保住萧询可能的遗腹子,让儿子的香火延续下去。

    李笠听到太后自己主动要求让他“都督中外诸军事”,觉得良心有些疼。

    套路一位丧子的寡妇,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