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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土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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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细雪纷飞,李笠在官署里看公文,仔细琢磨“尚书省会议精神”,以便紧跟时局发展。

    在辅政藩王萧绎的极力推动下,朝廷即将实行土断,具体执行,当然由尚书省负责。

    这是自天监元年土断之后,时隔将近六十年,梁国对国内户籍和行政区划进行整理和调整,

    土断,就是朝廷整理户籍及调整地方行政区划的一种政策,目的是划定州、郡、县区域,居民按实际居住地编定户籍,故称“土断”。

    自衣冠南渡以来,建康朝廷已经实行了九次土断,梁国建立的第一年,即天监元年,实行的土断,范围其实不大。

    将近一甲子过去,国家也确实该对治下实行一次土断。

    好好地清点户籍、土地,清查隐匿漏户,把逃亡农民和由豪强隐占的私属搜括出来,充作政府的赋役对象。

    但又不是单纯的清理户籍,历代朝廷实行土断的前提,在于整理侨置州郡的政区。

    张铤此时承担讲解职责,为李笠分析何为“土断”。

    中晋(后世所称东晋),大量南渡士族和侨民进入江南,挤占了南方“旧人”(本地人)的土地,很快两者之间的矛盾渐生,变得越来越严重。

    当时,户籍分黄、白,黄籍就是正式户籍,登记其上的户,要承担赋税、劳役。

    白籍,则是侨民专属的户籍,登记于白籍上的人家,不需要缴税、服役。

    为了安置这些南下的侨民,中晋朝廷在江北和江南三吴地区设了不少侨置州郡,把来至不同地区的侨民,安置在这些根据其家乡命名的州郡。

    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南渡的兰陵萧氏,定居在曲阿地区的“兰陵郡”,此兰陵郡就是侨置的郡,后来改称“南兰陵郡”。

    因为侨民(白籍户)享有免税特权? 所以沉重的负担就就压在黄籍户身上,即由江南本地人来承担赋税、劳役。

    生存空间和资源被外人侵占的本地人,又要承担大量赋税和劳役? 怨气当然很大。

    又有人买通官吏? 把自己的户籍改为白籍? 以此免税、免劳役。

    另一方面,南渡的侨民,基本上都只服从侨民群体领袖的指挥? 且本身具备武装? 朝廷在侨置州郡任命的地方官,很难管理这一个个极其抱团的侨民群体。

    为了缓和矛盾,增加财政收入? 更好的管理黄籍户、白籍户? 中晋朝廷便实行土断? 中心内容是——整理户籍。

    居民不分侨、旧? 一律在所居郡县编入正式户籍(黄籍)? 取消对侨人的优待。

    此举? 有利于政府制定统一的对民政策,缓和原住民和侨民之间的矛盾,打击豪强势力,维护统治秩序。

    土断实施的方法主要是省并、割实、改属、假侨名而新立。

    省并,是将原来众多的州郡县精简合并。

    割实? 就是在原有一个地方侨流聚集的区域划出一片地方成立新的州郡。

    改属? 就是将当地的区划重新改属于另一个地方? 而当地侨民和居民的籍贯予以变更? 譬如从这个州改为另一个州,这个郡改为另一个郡。

    假侨名而新立,就是政府对侨流人口进行调配? 借侨流名号以处理侨流人口,避免单独建制。

    此举是要让侨民处于官府控制下,也避免大族趁机兼并侨民人口。

    中晋的第一次土断,在成帝的咸和年间,之后,最著名的土断,有哀帝兴宁二年,权臣桓温主持的“庚戌土断”。

    以及安帝义熙八年至九年,权臣刘裕主持的“义熙土断”。

    张铤介绍,这两次土断,都以严格执行著称。

    庚戌土断时,晋宗室彭城王司马玄因藏匿五户被下狱治罪。

    义熙土断时,会稽大族虞亮因藏匿亡命千余人被处死。

    李笠听到这里,觉得张铤举的例子有深意:“莫非,如此严格执行的两次土断,都是权臣立威的手段?”

    张铤点点头:“没错,就是权臣立威的手段,当然,土断也确实带来不少好处,确实充实了国库,好好整顿了一下豪强们。”

    “所以,湘东王推动、实行土断,就是阳谋。”李笠将手中公文放下,轻轻笑起来。

    “他要立威,不过国家确实也该实行一次土断,毕竟都快六十年了,所以,即便旁人犯嘀咕,也无法反对。”

    “既然是立威,那就要杀鸡吓猴,谁不长眼,就会被湘东王拿来立威。”

    李笠思路大开,边想边说:“土断的核心在于侨置州郡,那么土断的实行范围,其实很好判断,就是三吴和长江以北。”

    “三吴地区经过历次土断,‘税收增长空间’较小,朝廷或许会把的土断重点,在于长江以北。”

    “包括长江中游之北的江沔、沔北地区,以及下游之北的两淮地区。”

    “然而,沔北和淮北,包括淮西,都是新附之地,朝廷之前许这些地方免税若干年,为的是收买人心,土断,最多是改改户籍,调整州郡政区,收不上什么税。”

    “所以,湘东王的目的,恐怕是针对人,而不是税收。”

    “或者,湘东王可以借机敲打敲打某些人或者群体,那么,这些倒霉鬼即便再低调、配合土断,恐怕也逃不过被找茬、问罪的结局。”

    张铤看着李笠,问:“君侯,若徐州那边,来自两淮的人被敲打,君侯帮是不帮?”

    “我才没那么傻,帮人就是害人,而且帮也得暗地里帮,直接帮他求情,那就是怕他死得不够快。”

    李笠说完,喝茶润喉:“我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是‘服从性测试’,湘东王会慢慢施加压力,谁要是被找茬,若能立刻服软、认栽,谁就能有惊无险。”

    张铤见李笠心里有数,便问:“君侯,女郎的婚事?”

    张铤已经知道王琳夫人蔡氏间接提起两家联姻的事情,李笠耸耸肩:

    “都没到年龄,急什么,再说了,太后或许就无此意,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那..也罢。”张铤很快把话题转回来,“君侯如此关心土断,莫非是琢磨效果?”

    “土断效果,我看也就那样,做不出什么花样。”李笠说完,伸手到头顶,拿掉官帽,然后扯着发髻。

    “人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自己扯着自己头发,自己把自己提起来。”

    他把官帽戴上,拿起公文当做鼓槌,敲着书案:“中晋,是以侨姓士族为基础重建的国家,朝廷不可能得罪自己的执政基础。”

    “而且,朝廷军队之中,最能打的兵员,都来自南下的侨民或流民集团,譬如中晋的北府兵,”

    “到了宋、齐以及本朝,侨姓士族以及侨民(流民)在聚居地势力根深蒂固,因为这些群体,实际上已经变成南北边境地区的豪族,尾大不掉,首鼠两端。”

    “建康朝廷敢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就敢北附,朝廷承受得起如此代价么?”

    “不能,而被士族把持得中枢,又以九品中正制牢牢卡着入仕以及升迁途径,把这些寒族挡在流外,也断了以军功快速升迁的道路。”

    “一个朝廷,既没有绝对武力来对豪强们进行强制征税,也不舍得用官位来赎买各地豪强,软、硬都不行,那这土断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是欺负老实人罢了。”

    “所谓老实人,都是一些朝中无人的中、小地主,即寒族,朝廷在他们身上,能多收的税总是有限的。”

    “朝廷想要真正增收并获取大量劳动力,就得对大地主开刀,然而大地主动不得,所以土断的效果肯定会有,但也就那样。”

    一番议论,对于土断的看法就此定下,李笠觉得若是换他来做,就不搞什么土断。

    趁着周、齐两国频繁换皇帝,暂时无心对外,他就在国内检地,确定田亩数后,武装征税。

    大不了打内战,反正梁国国内,有资格和徐州军交手的军队没几支。

    朝廷收拾完不缴税的大地主,局面就不一样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笠觉得,现在自己作壁上观就好。

    一旦湘东王是要借助土断敲打皇帝的诸位皇叔,那就精彩了。

    因为王公贵族以及大量官宦的庄园,大多集中在建康周边,以及三吴之地,真要抓把柄,不要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