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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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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上午,萧纲继续琢磨李笠的方略,越琢磨越觉得欢欣鼓舞,越琢磨越觉得“事不宜迟”。

    毫无疑问,年上缴至少七十万贯,这笔钱不能放过,而且越往后,会越多。

    其方略是否可行,萧纲和几位重臣议论过,觉得确实可行。

    只是实行起来十分复杂,主官必须精通货殖、冶铸,因为这全套方略要想实行成功,不能靠“农”,而要靠“工”和“商”。

    还得把鄱阳郡当地大小豪强聚集起来,举全郡之力,把事情办好。

    朝廷不是没有精通“工”和“商”的官员,而李笠提出的方略很细,让其他人照着做不是不行。

    只是其中的许多措施和手段闻所未问,所以任用别人去办能否办成,萧纲没有底。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笠来主持相关事务,那么....

    得任命李笠为鄱阳内史,还得兼少府寺职务。

    而李笠是鄱阳人。

    自汉以来,异地为官渐渐成为定制,虽然国朝不是没有特例,但是,那毕竟是权宜之计,如今,要给李笠破例,值得么?

    值不值得,无非是权衡利弊而已,只要利大于弊就行。

    对于萧纲而言,面对的一个严峻现实,是朝廷的收入减少、开支增加。

    现在到处都要用钱粮,但因为侯景之乱,税收受到严重影响。

    淮南、江南经此一劫,需要修生养息,可各地恢复民生又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萧纲当然想开源,却想不出好办法。

    若是加税,恐怕会官逼民反,可不加税,要如何变出钱粮?

    更别说要收复司州、平定可能的三王叛乱,需要调动大量兵马,而为此还得筹集大量粮草。

    虽然萧纲没有亲自带兵打仗,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如果没有粮食,军队如何能出击?

    而打仗时需要奖赏来激励士气,没有钱帛,就无法及时发赏,那怎么确保军队的士气能够支撑他们打赢一场场恶战?

    如今侯景之乱即将平定,但淮南、江南需要修生养息,若上游战火再起,也不知道打几年。

    打仗打个一两年,国库尚能勉强支撑,前提是不要出现大规模的天灾。

    若战事拖上个三五载,国库就撑不住了,到那时再想办法,已经晚了,所以要未雨绸缪。

    三年,只需要三年时间,就很大可能实现每年多收入七十万贯,为此付出的,不过是让李笠这个鄱阳人,当鄱阳内史。

    就算三年后,达不到预期目标,对于朝廷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这是利,至于弊,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李笠在鄱阳做大,可那又能如何?

    以鄱阳一郡作乱?

    只需按惯例,让李笠把家人安置在京城(变相人质),加上长史、司马等上佐也是朝廷任命,三年时间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萧纲愈发觉得可行。

    而且,李笠年轻、资历浅,若能到地方历练,也是不错的,做出了政绩,将来加以任用,也不怕别人非议。

    萧纲认为李笠是栋梁之才,所以才赐字“维桢”,但李笠需要磨练,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那么磨练个十来二十年,将来正好可以留给儿子。

    正思索间,宦者来报:“官家,李将军在外侯见。”

    “传他进来。”

    “是。”

    。。。。。。

    “桢,刚木也,有骨干的意思,筑墙时用的支柱也称为桢。”

    “有桢干一词,代指能担当重任的人。”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意思是王国得以壮大,他们是周国的骨干、栋梁。”

    “所以,陛下赐我‘维桢’二字,就是‘为国栋梁’的意思?”

    “正是,三郎,陛下以这二字赐你,说明很看重你呀。”

    “呃,那我只能努力表现了。”

    夜,私第,李笠正和黄姈交谈,谈到了皇帝给他赐的字,然后谈到家务,谈到了收支。

    这一年多来,李笠的开支巨大,多亏了赵孟娘在鄱阳操持产业,加上武祥、彭均等人的帮忙,李笠没有坐吃山空。

    但花钱如流水,李笠如今算是收支平衡,略有盈余,但盈余不是很多。

    “打仗太耗钱了,养马太耗钱了,养兵太耗钱了。”

    黄姈连说三个“太耗钱”,是看过账簿(副卷)后有感而发,李笠点点头:“没错,所以我得想办法开源,不然撑不下去。”

    “我们没有多少土地,也就是没有庄园,吃穿用度大多要用钱买,所以花钱如流水。”

    “更别说那数百匹好马,好吃好喝供着,一匹马的消耗,抵得上三四户人家,等于我以一家财力,供着上千户人家。”

    黄姈是内当家,当然知道家里情况,便问:“三郎,今日入宫,陛下有没有做决定?”

    “没有,陛下提了许多问题,我一一解答,陛下若有所思,并未做决定。”

    “那...万一不成呢?”

    “不可能不成,我为家里收支而头痛,陛下可是被朝廷的收支搞得焦头烂额,他已经饿得头眼昏花,哪怕面前只有一碗粥,那也得拼命拿过来。”

    “七十万贯,就能破例了?”

    “不,不止七十万贯。”李笠提笔,在纸上简单的画了个草图。

    “你看,江州的位置很关键,其一,扼守江路,上游三王要是造反,必然乘船顺流而下前往建康,那么,得先靠水战击破江州军。”

    “其二,湘州和江州陆地接壤,虽然隔着绵延山脉,但有安成步道相通,东端是南昌,西端是长沙,若河东王有异动,江州兵马可走安成步道直接攻打长沙。”

    黄姈眉头紧锁,再问;“莫非...如有必要,你可以率军走安成步道,进攻长沙?”

    “亦或是发动鄱阳乡亲,聚集船只,集结湓口,助官军抵御上游叛军?”

    李笠笑起来:“没错,这一点,陛下一定能想到,毕竟,屡立奇功、活捉侯景的李将军,率军走陆路攻入湘州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李笠成事的信心,不靠走关系,不靠托人情,明明白白告诉皇帝:我去鄱阳当官,能为陛下分忧,解决财源,能解决可能反叛的藩王。

    “那,这件事应该是成了?”

    “我认为不会有意外,只是....”李笠摩挲着黄姈的面颊,有些不舍:“若成了,按惯例,官员外镇地方,家眷要留在京城,尤其妻、子。”

    “虽然也有特例,但是,我不可能再次破例了。”

    黄姈握着李笠的手,轻轻一笑:“三年而已,妾在建康,正好为三郎做一些事情,而且平安也快三岁了,妾该好好带带她。”

    “还有这位...”李笠轻轻摩挲着黄姈的肚子,有些遗憾:“两次临盆,我都不在你身边...”

    “妾没那么娇气...”黄姈可不会哭啼啼,“鄱阳,才是三郎的根基,若此事真的成了,可得好好抓住机会。”

    她将耳边头发拢了拢,目光变得锐利:“时局若一发不可收拾,什么高官厚禄都是假的,手里有强兵,有粮食,那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