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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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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忌猛然惊醒,喃喃道:“真是高句丽!”

    “现在你能明白,高句丽人为何想要勾连萧家,窃取万石船的配方了吧。李世民手指杵在渤海湾处,道:“有了万石船,高句丽便可从海路取山东之地、百济之地,若加上他原本的地方,互为犄角,攻其一处,避其两处,到时候高句丽之患将永无宁日了。”

    “所以陛下才说魑魅魍魉,原来根由在这儿!”长孙无忌恍然,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件事,道:“陛下,李牧身边只有一万五千人,又没有善于领军作战的大将,要面对如此多的敌人,这能行么?”

    李世民问道:“你觉得不行?”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道:“臣实话实说,如此危局,便是李靖大将军,也未必敢说仅用一万五千人,就全然可以应对。”

    李世民笑了起来,道:“你觉得不行,朕也觉得不行,天下人看着,定然也都觉得不行。那你说,高句丽人,继嗣堂的人,他们会觉得李牧行不行?”

    长孙无忌想了一下,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可是如此,如何破局?陛下不要忘了,太子也在。”

    “朕没忘。”李世民掷地有声道:“太子,也是朕放下的鱼饵。有承乾在,诱惑才足够大。”

    “可是承乾毕竟是太子!”长孙无忌有些激动道:“如果此事让皇后知道,陛下——”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李世民打断长孙无忌的话,道:“而承乾,这是他应该尽的责任。他是未来的皇帝,这天下早晚要交给他。早晚该经历的事情,早一点经历,总比晚经历要好!”

    “……”长孙无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此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与眼前的事情,毫无关系的一些情景。

    他想到他跟李世民一起长大,有好几年,吃穿用度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随着年纪长大,一个人越来越有大将之风,王者之气,而他却无论怎么优秀,却总是差那么一层,原因他终于找到了。

    他没有李世民的魄力,也不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一个是未来的储君,一个是最倚重的年轻俊彦,他都敢丢进陷阱坑里头,当做诱饵使用,这得是多大的胆子。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事么?他就没想过,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么?

    “朕相信李牧。”李世民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朕想看看他的能力的上限在哪儿,同时朕也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神奇。”还有半句没说出来,李世民真正关心的,是李牧在骆驼谷炸山的那个东西。

    李牧把配方交出来了,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李牧亲手制作之外,其他人制作出来的,与李牧所演示的,和所听闻的都不一样。爆炸的效果,虽然不能说是没有,但也就是听个响,真正的实战意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半点。

    他想看看,李牧在绝境之下,能不能把杀手锏掏出来。为此,他还在辎重补给里头,为李牧添加了制作的原料,如果骆驼谷的事情是真的,李牧造出来的东西,有天塌地陷之能,那么这种可能改变未来战争格局的东西,就必须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世世代代掌握在大唐。

    一个强盛的大唐,才是李世民的初心。为了这个目的,任何的代价,他都可以付出,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

    平叛讨伐齐王,兵不需要全部从京城地区调拨,粮秣辎重当然也不需要,由沿途官府调济,户部在账上勾兑一下就成了,也就是减免赋税,这样最是经济实惠,可以节省很多沿路运输的损耗。

    不过还是有一些特殊的物资,是需要从京畿地区调运的,比如床弩和投石机这种远程重型武器,这是地方府卫并不具备的利器。

    运到灞上码头的床弩和投石机各八具,别嫌少,这已经很多了。要知道,在李世民征战天下,与山东群雄对垒的时候,唐军还没有这种东西呢。

    “这码头不小嘛!”

    说话的人姓唐,名观,正是与李牧走了个对头,李牧到了苗疆,他到了洛阳的唐观。在洛阳没碰见李牧,待了俩月待得都快要眼睛冒金星的唐观。李牧如今已经到了齐州,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李思文又已经回到了定襄,需要辎重物资转运,找不到空闲的人手了,于是让唐观出来,领了一个总管的名头帮忙督运。顺带也发挥一下御用笔杆子的作用,把沿途遇到的事情,写成报道,到时候好在《大唐日报》和新近创刊的《洛阳日报》上连载,让后方的百姓也能知道前线的事情。大唐第一位“战地记者”,由此诞生了。

    在码头上参观了一番,唐观回到装载器械的地方,吩咐军士,道:“陛下征讨叛逆,是为了天下的安定。这码头既这般大,我们的军船占据上半段码头就足够使用了,中间设卡,下半部码头交予民船使用吧,免得扰民。”

    那小校听了,迟疑道:“总管,我们的军船的确用不了整个码头,可……平叛事大,万一有所……”

    唐观笑道:“放心!齐王李佑,蠢笨如猪,成不了事。何况还是面对我大哥,我大哥那是什么人啊,对付齐王这种家伙,放个屁的工夫都能想出十个办法来,我们是如临大敌的,但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该谨慎小心处,我们要用心,但若草木皆兵,那就是吓自己了,也会让百姓人心惶惶,照我的话去做,出什么问题我担着。”

    小校这才拱手道:“是!”

    说罢,那小校就匆匆走开,赶去通知那些慢吞吞地正要从码头移开的民船。

    唐观负手站在河边,眺望河水滚滚而去的方向,神色恬淡,颇有儒将风采,如果能给他一把羽毛扇,就更有气场了。

    他不担心李牧,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在他的心里,李佑和李牧的差距,就如同天和地的差距一样。大象会担心蚂蚁能不能咬死自己么?不在一个量级的东西,没有任何可比性。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李牧的平叛速度如果过快了,他这个战地记者将没有用武之地,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遗憾呢。

    ……

    唐观的担心,并非多余。看看咱们的大齐皇帝陛下李佑,此时在做什么就知道了。

    齐王府后宅,大齐皇帝李佑,正举办一场宴会,犒赏跟随自己造反的一干人等。

    陛下很亲民,连皇后娘娘都出场了。可不能小看年仅十岁的大齐皇帝,到底是年少有为不自卑,虽然年纪这么小,但是并不耽误他鉴赏美女,这位皇后娘娘,就是大齐皇帝陛下登基之前,从齐州府有名的花街,杨柳巷选出来的绝色佳人。今年年方二十一,比咱们的大齐皇帝,要大出近一倍来,眉宇间自有风情,只是大齐皇帝陛下,毕竟年幼,毛都没有长齐,空有一身理论,没法付出实践,白白浪费了一棵好白菜。

    其下就是平东平南平北三大王,以及这三位大王的王妃娘娘。平西王杳无音信,但是并没有引起什么警惕,因为此前,也有连着三五日不出现的情况,谁也没往心里去。

    在李佑身边,是他的尚书令,也是他的亲舅舅阴弘智。还有大齐国的三省六部,笼统算起来,得有一百来号人。大家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好一派和谐的景象。

    若是有人能够俯瞰这里,会为这份和谐而动容。所谓世外桃源,这不就是吗?!

    大齐皇帝李佑陛下……就是这样关起门来做皇帝的!

    他宣布,他要造反了!随后,他就把城门一关,带着他的文武百官、满城子民,过家家似的开始了他所能想象的帝王生活。

    至于说讨伐大唐,他一直都没怎么上心。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孩子。会造反,多半出于对李牧的嫉妒而产生的叛逆心理。这也就是他蹲在齐州城里,若他在长安,或者李世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保准立刻就怂了,说不定还得哭。打仗什么的,都是底下人在咋呼,他根本就没想做好吗?甚至很多对外的口号,他都没听过,一切都是大齐尚书令,他的舅舅阴弘智在处理。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李佑是阴弘智带大的,看到李佑现在的样子,便也能想象阴弘智小时候的样子了。不是每一个矢志复仇的人就一定极有城府,更兼满腹经纶,能文能武的。阴弘智在父亲被杀时还是一个负剑挟弓、轻骑快马的长安少年,其祖乃隋朝名将阴寿生,其父乃隋朝宰臣阴世师,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历练,他也未必不能成长为一代名臣。

    但是……,没机会了。

    他先是国破家亡,紧接着就成了皇亲国戚。虽然李唐皇朝很自信地毫不避讳地与前隋旧臣人家结亲,但也不可能毫不防备,至少在兵权上,绝对是严防死守。所以,阴弘智从来,也不会,更不敢接触军事,对这方面半点也不了解。他压根儿没想过寒冬时节,就连黄河都会冰封,到时候他的船如何西上。他没想过,他手下的四大王也没想过,李佑就更没想过了。

    如燕弘信、梁猛彪等人,能得到李佑的信重与赏识,大抵性情脾气、学问见识都是相仿的,否则怎能谈得来?

    但毕竟是造反么,平日里大家凑在一起,聊点有的没的也就算了,造反期间,还是得谈点正事儿的。于是,杯筹交错间,几人就有了这样一番对话。

    李祐倒在‘皇后’怀中,吃着喂到嘴里的糕点,含混不清道:“朕登基已有些时日,父皇那里想必已经得到消息。父亲兵多将广,不知这回会派谁来,别人我倒不怕,就是李靖麻烦点,听说他打仗还没败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燕弘信已经喝多了,他红着脸、直着眼、大着舌头,豪气万千地道:“陛下不用担心,不就是李靖么?兄……兄弟我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拿着斧头……一边喝酒,一边乱砍,千八百人的,就……都不在话下。不就是李靖么?保准叫他有去无回!”

    听这话,有点是想说‘温酒斩华雄’的故事,但碍于水平有限,说了个稀里糊涂。

    昝君谟乜视着燕弘信,道:“你是用斧头的么?我怎么没见你用过?”

    梁猛彪哈哈大笑,道:“贤弟,燕兄的意思你没听懂,他是想说,砍杀李靖,便如切瓜砍菜,不费吹灰之力。”

    阴弘智多少比他们理智一点,但要他做出正确的应对,他又计无所出,所以只是持杯含笑,心中想着,不管如何,我如今已是让你们父子相残了,就算不成,也能灭你李氏一支,父亲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他已经知道李牧的人马已经到了城外了,但他故意不说。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他即想看到李佑和李世民骨肉相残,但又不想看到李佑受苦遭罪——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外甥,人心都是肉长得,哪能没有感情?

    但仇是不能不报的!

    阴弘智心里想着,暗暗叹了口气,就让这孩子快乐到城破的那一日吧。

    ……

    军帐内,李牧悬着手腕,使用一只精巧的狼毫。

    素描勾勒笔风浓转淡,一个个笔画简爽、跳跃的字跃然呈现,赫然就是李世民标志性的那一手飞白。

    “为父曾告诫你,要亲贤臣,远小人,你就是不肯听。你素来性情乖戾缺少德行,耳根子也软,分辨不出是非来,一被谄媚的言论蛊惑,便会忘乎所以。为父真的为你痛心啊,我的儿子,怎么可以愚蠢到如此境地!”

    “我让你就藩于齐州,是想让你经营齐地,成为大唐国之藩篱,但你却造反,让为父好不寒心,让天下人好不耻笑!”

    “你可曾想过,做下这种事情,多少百姓会因此蒙受苦难?这是无法挽回的大罪啊,就算为父能原谅你,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你如何躲得过去?我的儿啊,现在回头,还不晚!一旦出现了死伤,便是不可挽回的大罪,到时候要审判你的,就不是为父,而是天下人了,你想想你的母妃,想想……”

    李牧用李世民的口吻,写一封劝降书。

    这是看在阴妃的面上,李牧尽的最后一点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