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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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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科斯塔修士从没想过,他还能再一次登上新大陆的土地。

    再一次踏上墨西哥城东部海湾的大西港,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让阿科斯塔内心百感交集。

    当西班牙大帆船载着阿科斯塔从哈瓦那驶来,远远看见繁华的港口,他回头叫住身边披着僧袍的年轻学徒,道:“这座港口,过去叫韦拉克鲁斯,是新大陆的东方门户。”

    “六十五年前,我们最先登陆这里的人建立了它。”

    “它是那么地潮湿,整个海湾的云气淤积在这片天空,棉甲会腐烂、铁甲会锈蚀,剑锈在鞘里拔不出来,营地每年都会被暴雨冲垮,后来被我们放弃,大明人接手后重建了它,规模比以前看上去大得多。”

    一路航行以来,他们已经见到过太多属于明军的军事堡垒了,从巴哈马到迈阿密,从哈瓦那到大西港,随处可见那些沿岸小小的岛屿上林立石制堡垒。

    堡垒上穿鲜艳兵服的明军战士顶着铁笠盔,皇明旗迎风招展,每一座堡垒上层都有高高的宝塔,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小僧侣能看出来,明军在堡垒的修筑风格上与早年菲律宾传回的书籍描述有很大区别,他们的城墙相对低矮,增加了厚度,既不是四四方方也不是完全的星形,而依照岛屿可能受敌方向设置多个马面墙作为突出炮台。

    如此设计不为别的,就是减少成本。

    因为陈沐不愿意把有限的经济花费在城堡构筑上,宗室大学的建筑师在近海大型工事的设计上确实能拿出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们不但有东方大明、日本的堡垒设计经验,还有来自欧洲的技术教材,拿出个设计并不难。

    建筑的施工上,大明同样不但有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建筑工匠,还有最新最坚固的粘合材料。

    唯独就是成本,来自宗室的建筑设计师一张嘴,从佛罗里达到尤卡坦,整个墨西哥湾的防御工事预算要七亿通宝往上。

    陈沐:神经病!

    根本没有犹豫,立刻否决。

    这相当于七十万两白银,东洋军府一年刨除京运后收入的三分之一,如此一笔巨款拿出来造岸防?

    说白了,一条排水上千吨的巨型盖伦船造价是三四万杜卡特,陈沐就是吃饱撑的放着自家造船厂不用,给西班牙造船厂下订单,撑死五万杜卡特就拿下了,这才合四万两白银。

    修筑岸防的成本约等于十七艘千吨盖伦或十八艘封舟,也是东洋舰队东海岸一侧十二支满编六丁六甲舰队十七个月近海战争或和平时期的维持费。

    这些舰队如果开到西班牙或地中海真打起仗来,这些钱也就够用半年。

    六丁六甲舰队肯定不会裁撤,有他们在,岸防便固若金汤,横行大东洋飞扬跋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陈沐看来,这笔用于修建岸防的成本太高,性价比又太低……一样是花钱,多添两支丁甲舰队,至少可以打出去,岸防炮台又不能打出去。

    何况也不着急,慢慢修个差不多也就得了,整个成系统的墨西哥湾岸防工事便照着七年去修,每年拨款十万两,先紧着重要的地方修。

    结果可好,主管此事的宗室设计师担心陈沐回国后继任的东洋大臣比他还不上心,两年才花了十九万七千两,就把整体岸防设施修了个七七八八。

    顺带还帮助大西港变成如今的繁荣模样。

    不为别的,他要修墨西哥湾防御工事,减少成本的条件下,能就地开山取石的就地取,不能就地取石就烧砖,烧砖不能从别的地方进,干脆先在大西港建起了砖瓦厂。

    工匠要吃穿,又在大西港开了食品厂,主要是玉米面、熏肉、干豆、咸鱼,结果这几个厂子到最近不但不亏损,刨去建造工事的花费,居然还一年赚了四百多万通宝。

    因为大西港是明西贸易的起始港,过去大西港食品加工产能不足,人们沿途各处购买物资,可供选择的食物也很少,海上吃些腐烂、长毛的东西也在所难免。

    如今大西港有了大产量的食品加工行业,熏肉、炒豆、咸鱼的味道都好,还有数不清种类的罐头可供采买,极大地改善了海员的食用体验。

    后来就连东洋军府的舰队也从他们这进行补给,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新的货源,来自阿根廷的废弃西班牙据点,在赵士桢穿越赤道运牛肉的途中设立的顺风城百户,如今那边畜牧业非常发达。

    他们在那做奶粉,用的成吉思汗的法子,小锅烤奶加糖,凝成粉装载皮囊里密封上船运输。

    口感上肯定不如鲜奶,但在海上能喝到奶,哪怕是对东洋旗军来说也是莫大的享受了。

    这其实也是陈沐的主张,希望让东洋旗军在巡海时别老偷摸喝酒,反正手头上有茶叶,喝点奶茶不比喝酒好?

    东洋舰队的旗军喝酒的方法特别贼,旗军出任务是不准饮酒的,出海时也会有军官检查船舱,确定他们船上没有酒。

    但他妈的旗军在海上总能喝到酒。

    最早,是有人在兵服里、头盔衬垫中间藏酒曲,上了船自己酿浊酒喝。

    后来检查的军官学精了,这一套不好使,他们就不藏了,自己上船动手做。

    这帮人出海后就忙着收集玻璃瓶、吃完菜的瓦罐头,在罐头或玻璃瓶里装上清水,把面包扯碎了放瓶子里,完事想喝什么酒,就往瓶子里塞什么水果,最后密封了在船舱里藏起来。

    在海上漂个一礼拜再拿出来,当初放的是苹果,它就是苹果酒;放的是橘子,就是橘子酒。

    等到值夜就自己爬到甲板上吹着海风吨吨来两口。

    陈沐都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明白面包能让水果发酵的,军官把船上搜查出来的果子酒拿来让他看,那酒浑得他都怀疑能不能下嘴,但喝到嘴里确实有点味道,是酒。

    缺点就是这东西要是喝多了,比正儿八经喝岸上好好酿的酒更影响战斗力,上头上的很厉害。

    他实在是拗不过自己的旗军,这东西他没法禁,面包禁不绝、水果也不能禁,清水更不能禁了。

    最后只能准许了在船上备少量啤酒,准许军官按照军法酌情准人饮酒。

    就连陈沐也没好气地承认了,军法,也是制定军法的人与军队集体意志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