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小河山 > 41.第四十一章 地物冻

41.第四十一章 地物冻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作者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防盗章节购买比例60补订即可查看  二丫这下可气坏了。

    没想到胡唯的心胸这么狭窄, 连她的电话也不肯接?不晓得那天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他打疼了,惹急了,二丫的脸皱在一起像个包子。

    她是个顶讨厌把事情想的太细的人, 想的越细, 烦恼越多。

    算了算了,不接就不接吧,她快刀斩乱麻地一挥手,搞不好在忙,不方便也说不定。

    晚上杜希又加班,在医院忙到十一点才回家。

    他的房子在三环里, 六七十平的大小,只有他和胡唯住。家里两个爷们在一起, 偏偏杜希是个医生, 有些洁癖, 任何东西都要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偏偏,胡唯是个兵, 强迫症一样的注重细节。

    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显得这个家里缺了点人味儿。

    刀,用过之后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码在架子上。

    屋里的床睡过之后,要把被子方方正正叠在枕头上,就连被子的大小也要和枕头一样, 让四个角对齐。

    一辆车乘着夜色停在杜希家楼下, 女人熟练拉紧手刹:“杜老师, 我就送您到这, 回去早点休息。”

    晚上八点是杜希的交班时间,急诊忽然送来一位老太太,心源性休克,杜希在没来急诊科之前曾是心内科的副主任,对待这样的病人更有经验。从抢救到观察前前后后忙了两个小时,离开医院时恰好有原来科室的医生也要走,就顺了他一程。

    杜希拎好自己的公文包,站在窗外:“谢谢你了,小苏,回去注意安全。”

    “杜老师,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都是医生,凭着职业知觉,苏燃蛮关心地多问了一句。

    杜希笑笑:“没什么大事,忙了一天,有点累。”

    苏燃今年三十八岁,和杜希一个科室共同工作了九年,他还是她的博士导师,有同事情,有师生情,更有成熟女子对心仪男性的倾慕之情。

    “您可千万注意身体,前阵子赵主任那班人倒下了两个,在急诊就是这点不好,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消耗大。”

    杜希招招手,想赶她早点回家:“放心吧,我有分寸。”

    一直目送着苏燃的车开远了,杜希才转过身,捂着心口慢慢坐在马路牙上。

    他这毛病已经很长时间了,自胡唯母亲去世之后就有。

    但是很少发作,有时一年也不见得犯一次,只是最近频繁了些。

    缓过那一两分钟不适,杜希沉口气,一使劲,起身上楼。

    胡唯正在家里做饭。

    军装外套和领带搭在沙发上,人站在厨房里,衬衫袖子推至手肘,左手拿烟,右手执筷,眯眼正在锅里搅着。

    听见开门声,他探出半个身子:“爸?”

    “哎。”杜希没想到他在家,又在做饭,有些意外。“这么晚还没吃饭?”

    “给您做的。”将火调小,胡唯连忙把烟头掐进垃圾筐,把汤倒出来。

    杜希脱了外衣,坐在桌前感慨:“今天也算过节了,平常吃你一顿饭可难。”

    油锅里滋啦啦烙着饼,胡唯熟练翻勺,被烟呛得直咳嗽:“今天下班早,惦记着给您弄顿好的,谁知道您这个时候才回来。”

    一大碗酸辣汤,一盘炒饼,另外端上两碟素菜,胡唯往杜希面前搁了双筷子:“您尝尝。”

    他做饭的手艺是在部队学的,一个班里的战士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人都有,食堂吃烦了,就躲在训练场哪块大石头背后想家乡。

    小四川说:“我来来(奶奶)的酸辣汤,豆腐要先烫,用水把鸡蛋搞匀,撒上辣椒,最后才棱(能)用油锅浇,辣(那)味道——”

    小河南说:“俺家的饼才香咧!”

    一直用帽子盖脸睡觉的毛壮壮翻个身,露出只耳朵。

    有人用脚踢了踢他:“小老坦儿,你家有什么宝贝?”

    毛壮壮半天才把帽子从脸上抓下来,一张嘴就是唐山口音:“我啊,现在啥也不想,就想我家院子里那两颗老酸梨。”

    “这天天吃土喝土,嘴里没味儿啊。”

    毛壮壮爬起来问:“班长,你是哪人呢?好像奏没听你说过。”

    当时二十出头的胡唯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因为刚刚结束训练,热的脸颊泛红。

    他盘腿坐在几个人面前,手里捏着根草儿,心想,他是哪里人呢?记不起来了,和母亲一样,是杭州人?算不得,母亲离家时还没他呢。

    笑一笑,年轻腼腆的小胡班长说:“我是雁城人。”

    “哎呀,雁城,雁城那地方好啊,大城市,商场可多。”

    后来,连里季度考核,三班和六班训练成绩不相上下,总是暗中较劲,因为六班人说了些猖狂话,惹了三班战士不高兴,在射击场上掐起来。

    连长恼火他们窝里斗不团结,一怒之下重罚两个班的班长。

    那天下午有暴雨,三班和六班的战士趴在窗台上看,看自己的班长背着负重在操场上狂跑,看的眼睛越来越红,看的拳头越来越紧,最后怒吼声脏话,一窝蜂地冲出去。

    连长站在雨中暴跳如雷:“好!好!你们三班团结!睡觉都一个被窝!”

    雨停了,大家也跑不动了。

    胡唯和六班班长一前一后趴倒在地,咬牙切齿地骂,骂过了,脸贴着塑胶跑道又互相望着对方咧嘴笑,先是傻笑,最后是开心地,出了声的笑。

    一个个被人搀着回去,还要较劲。

    三班的人说:“班长,是我们先冲出去的,比他们快呢。”

    胡唯身上训练服湿哒哒滴着水,肩上扛着四五个背包,也累得够呛:“我还得表扬你们?”

    几个战士脖子一缩,不讲话了。

    过了晚上食堂开饭时间,小战士们饿的饥肠辘辘,全都躲在被子里装睡。

    胡唯换了身干爽衣服,独自去后厨,炊事班长正在搞卫生,见到他:“呦,英雄来了。”

    年轻的小胡班长满脸讨好,讲话商量口吻:“刘班长,借您厨房用用。班里崽子没吃饭,饿的紧。”

    “用倒是可以,但没什么东西了。”

    小胡班长找了一圈,指着面袋子:“它就行。”

    “呵呵,好,你用吧,用完,可得给弄干净了。”胖胖的刘班长摘下围裙递给他,“那,我去外头抽根烟?完事了你喊我。”

    胡唯从裤兜殷勤递上两根烟。

    快到熄灯时间时,有人吸着鼻子从被窝探头:“班长怎么还不回来?”

    “洗澡去了?”

    “热水早没了,也不能洗这么长时间。”

    咣地一声,门被踢开。

    “班长!!”

    胡唯赶紧嘘了两声,手里端着个大盆,指挥人:“去把门关上。”

    离门最近的小四川就穿了条裤衩,从床上跳下去,动作迅速。

    一大盆烫嘴的酸辣汤,里面囫囵搅合着鸡蛋,木耳,胡萝卜,还有些牛肉边角料,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裹着十几张烙糊了的面饼。

    胡唯从床底下拉出小马扎,坐在窗根:“第一次弄,也不知道对不对,厨房用料有限,凑合吃,吃完睡觉。”

    几个弟弟样的小战士蹲成一圈,吃的狼吞虎咽。

    吃完,拍着肚皮感慨,奶奶诶,这是我今年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再后来,没过多长时间,胡唯就走了。

    他走的那天,还是几颗剃的青白的脑瓜扎在窗前看,只是再也没有人下楼去追。

    那道瘦高背着背囊的身影在连队院里渐渐消失。

    有人说:“哭啥,班长去上学了,是好事。”

    有人附和:“是呢,全集团军就俩名额,咱三班可出名了。”

    有人问:“那我们还能再见到班长吗?”

    四下无声,没人说话。

    年轻小战士们揉着眼睛,努力不哭,他们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到班长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饭菜,杜希哪里知道这其中寓意,吃的很满足,他向来饮食清淡,现在也不在乎那些了,埋头对胡唯说:“去把冰箱的辣椒酱拿来。”

    胡唯依言去取来,拧开盖子,放在他手边。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胡唯看着杜希吃饭,似乎有话想说。只是这话不知如何开口,让他很为难。

    看那姿势就知道了。

    低着头,双手撑在椅子两侧,那眼中的纯净分明,情意深重。

    忽然杜希哦了一声:“今天二丫向我要你的电话,很着急的样子,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胡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午开会时那通电话是她打的。

    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想起那天的恶行想跟他道歉。他猜她,就像透过大缸看那藏在清水底的鱼。

    一摆尾,一钻头,活蹦乱跳的,全都在脸上。

    “我上午不方便,她也没再打,等明天我去问问。”

    杜希又喝了口汤:“别忘了就行,这丫头平时不求人,别是有什么要紧事给耽误了。”

    胡唯点头答应:“好。”

    杜希又问:“上回我让你给你爷爷送去那药,送去了?”

    胡唯倒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本该和裴顺顺吃饭那天就该送去的。“还没送,这几天有事儿耽搁了,那天大哥回来去家里吃饭就想着要带去。”

    结果……

    结果让二丫一脑门结结实实撞在他车上的事给惊着了。

    “哦。”杜希也没责怪他,“那这两天抽空送去吧,那药不能断。”

    “好。”

    良久。

    “爸——”

    又是一声爸!

    如果杜希心细,就该发现今天的胡唯与往常不大一样。可他偏偏没多想,擦擦嘴,站起来:“吃完了,味道不错,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下了。”

    胡唯只能陪着站起来:“您去吧,这别管,一会我收拾。”

    杜希提着公文包回到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这间卧室就像那楚河汉界,硬生生将这父子隔成了两个世界。胡唯是至死不愿意踏进那屋子一步的,为什么?

    因为他母亲当初就是躺在那屋里,那张床上,收拾的漂漂亮亮地走的。

    杜希是除了医院,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间卧室里的,为什么?

    因为他躺在那里,就能想起胡小枫,那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苦,他思念着,愧疚着,怎么也不肯原谅自己。

    胡唯在餐桌前又静静吸了一支烟,独自出神,烟灰烧的老长,扑簌簌落了一身,他惊醒,立刻将剩下的半截烟蒂揉灭在烟灰缸里。

    已经是深夜了,他拿起车钥匙,想去外面逛逛。

    这一声气壮山河的叛徒,唾沫星子差点溅进胡唯眼睛里!

    想他堂堂解/放/军,思想素质过硬,原则立场坚定,也是个经得住诱惑考验的人!如何就给他安了一个叛徒的罪名!!

    小胡爷也气啊,也摸不着头脑,可再气,还蛮有风度地站在那里:“要不,我去看看。”

    杜嵇山叹气,背手佝偻着背:“算了算了,不追了,由她去吧。”

    晚上饺子开锅,全都围在一起吃饭时,杜跃忍不住问:“大哥,这次又是为什么,怎么又吵起来了。”

    杜锐也后悔:“前阵子我同事吃饭时碰上她了,回到单位跟我讲,说她在外头跟男朋友很亲密的样,我回来问了她两句,就跟我急了。”

    “你同事还认识杜豌哪?”

    杜锐没吭声。

    怎么不认识,他办公室里摆着她的照片,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逢人来了都会说:“哟,杜工,这是你女朋友啊,漂亮的哩!”

    他也逢人就解释:“不是,是我妹妹,在雁城,特别不省心。”

    几年下来,单位都知道了杜工有个妹妹,他很疼爱着。

    “那话也不该这么讲,你关心她,总得照顾着她是个女孩的面子,哪能问的这么直白。”杜嵇山情绪不似往常,惆怅地拿起筷子,又放下。“你这回在家能待几天?”

    “明天上午的飞机,这回只是路过。”

    杜锐用外头的话讲,是个科研工作者,有铁饭碗在体制内的人,学材料出身,常年在外场做实验。年纪三十出头,看着却比同龄人沧桑很多。虽然待遇不错,但他并不注重吃穿,过的很朴素,一年到头就那么几身工作服,一件衬衫穿露洞了才舍得换。

    家里人聚会时,他在外地风吹日晒的工作,下了班窝在单身宿舍里,还要熬夜写论文,搞研究。

    单位人都笑话他,大师兄,咱们单位宿舍打更的大爷都换俩了,你什么时候能搬出去啊,杜锐听了,穿着旧旧的绒线衣捧着方便面呵笑,笑容宽厚。

    他很少话,每天大部分讲话都是对着同组的人,说着专业领域里繁杂的名词和数据;他也没什么朋友,干什么事业就接触什么圈子,周遭除了领导就是同事。

    常年累月下来,就给杜锐造就了这样的性格。

    老派,闷,说话不会拐弯,俗称:情商低。

    谁都知道,他是跟在杜嵇山身边让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怎么培养?当成亲儿子似的培养呗。

    老爷子拿他当自己下半生的寄托,好像看着他,就能看见自己早逝的小儿子。

    看着他如愿考上大学,如愿学了自己当初的专业;看他毕业念硕士念博士,被某个研究单位签走;看他评上工程师,和自己在书房里针对某个研究课题侃侃而谈,杜嵇山心里特别欣慰。

    记得去年春节,杜锐有五天探亲假回家,当时他所在的小组实验遭遇瓶颈,整日闷闷不乐。

    晚上众人话家常时,他就躲到外面吸烟。

    最先发现他的,是大伯家的儿子杜炜。

    杜炜见他吸烟很吃惊,扔了垃圾袋,过来蹲在他身边:“大哥,有烦心事儿?”

    杜锐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有些无所适从:“啊,屋里太闹,出来想点事情。”

    “是工作?”

    杜炜和杜锐年龄最相似,当时他妻子怀孕,已经戒烟了好长时间。他知道杜锐心里压抑,就陪他抽了一支:“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习惯。”

    杜锐举着烟头:“倒不是怕影响身体健康,只是这烟一旦吸上了,就是笔大开销。”

    当时杜炜听了心里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他们几个孙辈的头头,他们家的大哥,心细到什么程度,又克制自己到什么程度!

    杜炜是个细腻的人,听了这句话,看看杜锐的愁容,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于是,扯嗓子一喊:“杜跃!!!”

    “哎!来了!”杜跃趴着窗台,“干嘛啊?”

    杜炜朝他一招手:“下来,叫着胡唯,咱哥四个打雪仗。”

    杜跃兴高采烈地答应,杜炜笑着对杜锐说:“这小子有钱,兜里揣的都是好烟,今天也削他一回。”

    大半夜,四个小老爷们蹲在树下,吞云吐雾各自想着各自的哀愁。

    忽然杜跃说:“大哥,你这日子过的这么不高兴,回家得了。”

    杜锐摇头,饱含无奈:“爷爷年岁大了……”

    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合着,你这全是为了别人活着哪?

    “我父母没了对他是个打击,他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垮了。这人啊,活着的时候不想也不问,没了的时候就后悔,我不走我父亲这条路,他觉得这家里还是缺一个,将来真有百年那天,也闭不上眼。再说……”杜锐笑笑,无尽包容。“我辛苦一点,二丫就自由一些。”

    “女孩子,还是无拘无束,多一点快乐好。”

    就是因为这席话,原本之前不愿和他亲近的兄弟,在那天都对杜锐有了新的认识,也从心坎里敬佩他。

    只是杜锐心中的苦,心里的怨,不能对他妹妹提一个字。

    兄妹俩还是见了面就掐,说不上几句话就打。记得最过分的那次,二丫硬生生揪了杜锐一撮头发下来。

    当时杜锐嘴抽搐着,指着她连说:“你你你你——”

    他的头发啊!杜锐虽然不讲究吃穿,可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形象的!搞科研本来就比别人费精力,熬心血,这头发是什么,是精气神儿啊!

    二丫也吓坏了,惊恐看着那撮头发:“我我我我——”她哆嗦着把那一小撮头发放回去,高举双手。“我放回去了啊,我没动,我真的没动……”

    想起这些哭笑不得的事。

    “不对啊。”杜跃倏地抬起头,冲胡唯说道。“她跟大哥生气,骂你是叛徒干啥?”

    胡唯当然是知道为什么。

    八成,把自己当成告密的呗。

    他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拨弄着水杯,很随意的态度:“谁知道呢。”

    继而想到什么似的,胡唯呵笑起来:“她疯起来不是逮谁骂谁。”

    杜跃也吃过她的亏,十分认同:“说的对,她心里要是不痛快了,路上看见只狗都能跟人家犟一会儿。”

    说着,仿佛那副画面就在眼前似的。

    屋里几个男人一阵低笑。

    这边,二丫怄了整整一宿啊。

    连夜里做梦都还是在应园春那些事,她起床咬牙切齿地想,跟这个地方犯冲!以后再不去了!就是拿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去了!

    早上出门时,杜锐穿着旧外衣,提着行李袋,正在树下等。

    这房子是二丫租的,说自己住有很多方便。

    问哪里方便,这第一就是喝酒方便,关起大门管你是吃鸡还是吃鱼,只管随性喝个痛快,没人劝,更没酒桌上那么些寒暄和牢骚。

    这第二就是,等到了夏季,独自在家时不用穿内衣。

    以前在爷爷家时,一入了夏,她就得时刻注意着自己的穿着。天晓得雁城七八月份的时候有多热,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如果在衣裳里再加一件紧巴巴带着钢圈的东西,勒的人能昏死过去。

    不像自己住,不用担心有客来访,不用担心有人进屋,站在淋浴下用热水浇个通透,在床铺上洒圈花露水,可以穿条花裙子躺在床上让晚风吹个畅快。

    有了这两条便利,就是谁劝二丫回家,她都是不肯的了。

    见到杜锐,二丫并不意外。早在昨天杜嵇山就打来电话跟她讲过:“你哥哥不是故意的,也是他的同事看见你就传了那么一嘴;他也是不想让外人看扁了你……你在外头有喜欢的人了,这很正常,不用怕爷爷知道,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支持你。”

    二丫握着听筒,想掉眼泪。

    看见杜锐,温吞蹭到他面前,有些不情愿。

    杜锐也没说话,蹲在地上拉开行李袋,开始一袋一袋掏东西,什么椒盐核桃,五香熏鸡,塑封好的猪蹄,装在瓶子里的辣椒。

    “一会的飞机,马上要走。前几天去西安出差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熏鸡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了,时间有限,买的也着急,昨天没来得及往外拿,你上楼看看,有漏的,坏的,就赶紧扔了。”

    杜锐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二丫怀里,行李袋往肩上一背:“我走了啊。”

    二丫抱着那堆东西讷讷往前走了两步,跟屁虫似的:“你这就走了?”

    “走了,说好机场集合,这都要来不及了。”

    二丫闷得像个葫芦,一脚也踹不出个声响来。

    让她说对不起比登天还难,能这样低眉耷眼底站在你面前,就相当于跟你道歉了。

    都是一个妈妈肚里钻出来的,哪能那么较真。杜锐摸摸她的头顶:“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杜锐独自走出小区,站在街口,拦了一辆车。

    出租车停下,载着他奔机场。

    哥哥的形象在视线中渐行渐远,二丫望着远方,望到出租车都不见了,才舍不得地回家。

    一连好几天过去,二丫在某天下午“哎呀”一声,忽然重重拍脑袋,想起要给胡唯道个歉。

    她错怪他了。

    那天情绪激动,印象里自己好像打了他,还骂了人。如果这件事情不讲清楚,日后该怎么见面,多难为情。

    她找遍了手机的通讯录,发现自己没有胡唯的电话号码。灵机一动,打给了正在医院上班的三伯。

    杜希正在病房里。

    二丫开门见山,讲话清脆:“三伯,我想要小胡哥的电话号码,找他有点急事。”

    杜希给身后医生们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快步走到病房外:“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哎呀反正就是有事要讲,蛮着急。”

    杜希呵呵笑:“还不想跟我说,你拿笔记一下。”

    二丫拧出一只碳素笔,做好记号码的准备:“你说吧。”

    杜希报出一串数字,二丫嗯了两声,没等杜希问她点别的,先一步把电话挂了。

    可是胡唯正在开会呢。

    最近在搞信息化的培训,拟培养全电子信息环境下专业作战指挥人才,听说还要组织一批人去虬城集训。

    腿上放着本子,一支钢笔记得飞快,手机在裤兜里嗡嗡地震动个没完没了,胡唯停下动作,微伸直了腿从兜里将手机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