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文魁 > 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握手言和

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握手言和

作者:幸福来敲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2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李如松闻言眉头紧皱,他下意识的伸手按剑,却发觉剑已是被卸去。

    今日之事莫非是鸿门宴不成?

    李如松扫了一眼,看看屋内四周似乎埋伏了人:“敢问经略,此是何意?”

    林延潮笑道:“将军放心,林某不是那些道听途说的鼠目寸光之辈。眼下就是想听将军的心底话。”

    李如松道:“没什么好多言的,吾李家自洪武以来即内附大明,我父子兄弟更为朝廷镇守辽东数十年,却不幸落了一个‘兵权太盛’之言。”

    林延潮温言道:“有些人不清楚,但林某听说圣上曾赞誉过李家乃朝廷藩篱,国之长城!”

    李如松一愕道:“此言当真?”

    林延潮笑道:“那怎么会假,林某伴驾十余年,曾不止一次听过皇上称赞过你们李家。”

    林延潮这话说得也不假,当时张居正当国时,林延潮侍讲在旁,也听过天子爱屋及乌也曾赞过李家几次,至于现在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不是瞎编就是,至于天子的金字招牌还是很好用。

    李如松闻言看了西面的方向,单膝跪拜道:“李如松谢过皇上天恩!”

    “将军有心猎人,圣人明照万里,就算身在京师也会知道李家报效之意,将军起身吧!”

    李如松起身道:“多谢经略亲口相告,有经略这一句话,李某就算此刻战死疆场上,也是死而无憾了!”

    林延潮正与李如松说话之际,外头却传来敲门声,然后陈济川道:“老爷,蓟辽总督求见!”

    林延潮心道,宋应昌这时候来得真好。

    林延潮道:“请制台进来吧!”

    而听闻宋应昌进屋,顿时李如松的脸沉了下来。

    三人坐下,林延潮面南而坐,而宋应昌,李如松一左一右对坐,二人目光也是不接触。

    林延潮笑道:“制台来了就好,方才林某说到哪里了?是了,林某说道朝堂上那些言官可不是那么想的,武将做大一直是心头之患啊!将军也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心底并无恶意,只是尽本分而已。只是说得人多了,难免三人成虎。制台以为如何呢?”

    宋应昌面无表情地道:“经略高见!其实宋某以为,宁夏之役,李提督已是名震天下,又兼平壤之捷更是锦上添花,再一战击败倭寇恐怕无人可及了。所以李提督不想一想身后事吗?”

    李如松闻言脸色很不好看,林延潮道:“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李如松道:“那么请恕末将直言,末将为国征战,无愧于心,从不愿作韬光养晦之辈。而经略与制台若要打议和的主意,不需拿让末将见好就收的借口!”

    林延潮闻言一听,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想,宋应昌好劝,毕竟大家都是文臣,而且林延潮对有提携之恩。大家有共同利益在,故而他不会反对自己,但李如松却是不同,对方锋芒毕露,恐怕自己要让他听命,有些不好办。

    林延潮不答,宋应昌正色道:“李提督真以为本督是因封贡让退兵四百里的?若是军心可用,不至于如此。本督这里问一句,当初南军将军王必迪,举将军不仁不智不信,此事可有?”

    “另外之前缺粮,朝鲜官员多次禀告除了南军吴惟忠部军纪甚好,所过之处不折一草,瓜菜之微必以钱买之外,而北军却屡次骚扰地方。”

    李如松针锋相对道:“那么制台可知南兵屡噪之事?制台又可知南兵口口声声说先登之功,但平壤之战,我令吴惟忠部攻牡丹峰,止步于含毯门。而北兵杨元所部却拔去七星门,火烧风月楼,这谁是先登!”

    “而之后碧蹄馆之战,南兵屡次闹饷,一闹先登之功,二闹双粮之银?当时我大军食不果腹,拿银四面筹措军粮,又哪里拿银子给他们。然后南军还不罢休,数度冲击中军,甚至杀了本将旗牌官,真不知道是何人给他们在背后撑腰?”

    宋应昌气得脸色铁青,当即道:“平壤之战前,诸军皆知牡丹峰最难攻打,唯独吴惟忠将军主动请缨!难道一定要破城门才算先登之功。而之后南兵奏报,吴部已将牡丹峰已是攻陷,只是残余倭寇负隅顽抗没有扫清,难道未能全功就不能称先登之功吗?”

    “还有李提督口口声声说不以首级为军功,但攻城之时所部家丁却都在割首级,此事乃蓟镇将领钱世桢亲口与本督禀明,他所亲眼所见李提督家丁的马上挂满了首级,他并非南军,岂来污蔑之说。后来李提督给一个首级开出五十两银子的赏格啊,此事众军心底何人能平?”

    “最后南军粮饷过厚,宋某承认,但是双粮之事也是本提督与大司马亲口所允的,出国征战,必须重饷劳军。南军是募兵以军饷为生,而北军拿不到粮饷,但事后家里却有田亩可以耕种!为国效力之士,死不旋踵,但在将军眼底却成了呱噪要挟之兵!”

    李如松冷笑道:“制台真是好厉害,平壤之战时,公不在一线督师,倒是比在前线血战的末将看得清楚。”

    这时候林延潮轻咳一声。

    李如松,宋应昌二人不得不停止了争吵,脸上仍是怒气冲冲。林延潮沉声道:“好了,两位都是朝廷柱石之臣,关起门来吵一吵尚可,传到外面就让人笑话了。”

    “李提督,南兵数度冲击中军,甚至杀了你的旗牌官,你说背后有人主使?你可知何人在主使?”

    李如松看了一眼宋应昌,然后道:“末将一时激愤,倒没有一定是说谁?”

    林延潮道:“士卒数度闹饷,在中军呱噪,甚至因激愤杀了旗牌官,若说其他人马尚且罪大恶极,但蹊跷的是南军不是训练有素,入朝以来秋毫无犯吗?怎么连朝鲜百姓都不取一毫,却敢杀了堂堂提督的旗牌官?”

    李如松看了宋应昌一眼然后道:“启禀经略,末将也有不是的地方,士卒屡次呱噪,也是末将治军无方!”

    “此事不可姑息,动则冲击将帅营帐,竟还杀人,若不整肃军威何在?无论谁干的,定惩不饶?宋制台,你回去查一下,是何人冲击中军?又是何人杀了李提督的旗牌官?查明白后,该罚的罚!该杀的就杀!要先斩而后奏,以严肃军纪为重!”

    宋应昌神情肃然道:“谨遵经略之命!这就去办。”

    林延潮点了点头又对李如松道:“李提督,这一次平壤大捷,斩获倭寇首级多少?”

    李如松道:“一千六百四十七颗!”

    林延潮点点头道:“一颗首级就是五十两,那么一千六百四十七颗就是八万两千三百五十两银子!宋制台你看下这钱想办法从哪里筹?从山东那边筹?这防海款项上能不能挪一挪?或者拿余钱补一补。”

    宋应昌道:“回禀经略今年山东大旱,从山东那边筹肯定是不行的。至于余钱也没有多少,这一次征朝之战,户部部帑已竭,最后还是兵部从太仆寺支取了四十万马价银。”

    “其中二十万两用于山东,蓟辽各地采买军粮,购买火器,雇佣脚夫,入朝后又给李提督三万两位兵卒安家银犒赏银,现在虽有余银但平壤封赏一下,手中就没有余银了。”

    李如松这时候道:“启禀经略,末将也知朝廷现在处境窘迫,此钱可以缓一缓再说,再说之前南军的军饷也没到。”

    林延潮看了宋应昌一眼,宋应昌唯有道:“南军乃募兵粮饷自然高,北军乃屯兵粮饷自然低,可是入朝以来双方并力死战,又有平壤之捷,在赏格上北军多拿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李如松闻此轻轻哼了一声道:“不敢当,末将愿拿出部分作为南军的赏格。”

    宋应昌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先登叙功上就依提督安排。”

    李如松神色也是好了许多。

    林延潮见此朗声大笑,然后起身走到二人面前。二人起身离席后,林延潮一人握住一手道:“你们二位商量以后将赏银多少定下。林某就作主,先将平壤之战首级之功,先登之功的赏银先发一半给众将士们以安定军心。你们以为如何?”

    二人同时道:“谨遵经略大人之命。”

    林延潮知道总算暂时按下李如松与宋应昌之争。

    南军北军分歧,主要是兵制不同,北军平日军饷少,要激励作战唯有厚赏。南军本来厚饷,但论战功赏赐与北军要同一标准,北军自不乐意。

    但兵制的问题背后,更严重是明朝的财政问题。

    明朝财政收入又几大块,户部的太仓库,还有光禄寺库、太仆寺常盈库(冏库)、工部下属的节慎库。

    万历十年时,张居正去位后留给明朝的是,太仓之粟可支十年,囧寺积四百万两。

    现在是万历二十一年,太仓之粟正好用了十年,就已入不敷出,部帑已竭。现在轮到太仆寺常盈库了。

    太仆寺银一般封存不动,每年为大明稳定岁入六十万,现在已积至千万,造现在这个用法也不知能维持几年。

    因此朝廷扣扣索索起来,拖欠军饷,质疑军功也就成了常事。